第二十九章：窄巷之围
城郊，普陀寺。
香火鼎盛。
黎如烟，跪在佛前，手里拿着三炷清香。
她的脸上，一片虔诚。
但她的心里，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冰冷。
她不是来求神拜佛的。
她是来赴一场死亡之约。
小厮石头，己经将黎如月的阴谋提前告诉了她。
买通地痞，半路劫道，毁她清白。
好一招恶毒的釜底抽薪。
一个女子的名节，比她的性命还要重要。
一旦被毁，那她就真的生不如死了。
黎如烟知道，黎如月就在暗处，像一条毒蛇一样，欣赏着她这最后的平静。
她也知道，从她走出黎府大门的那一刻起，她就己经踏入了一个精心布置的天罗地网。
她无处可逃。
她只能迎战。
上完香，黎如烟带着小蝉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马车缓缓地行驶在下山的路上。
小蝉还沉浸在刚刚那场胜利的喜悦中，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她完全没有察觉到，危险正在悄然降临。
黎如烟却将自己的感官提升到了极致。
她仔细地听着窗外每一个细微的声音。
风声，鸟鸣声，车轮滚动的声音。
突然。
她的耳朵微微一动。
她听到了一种不和谐的声音。
在她们的马车后面，不远处。
有另一辆马车在跟着她们。
不远，不近。
始终保持着一个固定的距离。
黎如烟的心沉了下去。
她知道，鱼儿上钩了。
她不动声色，对车夫说道：“张叔，走近路吧。”
“从城西那条窄巷子穿过去，能快一些。”
车夫应了一声。
马车拐进了一条偏僻、狭窄的巷子。
这条巷子两边都是高墙。
只能容纳一辆马车通过。
是整个京城最适合杀人越货、毁尸灭迹的地方。
马车刚驶入巷子一半。
突然，“轰”的一声。
巷子的尽头，一辆早就准备好的拉着石头的板车，被人猛地推了出来。
彻底堵死了去路。
与此同时，巷子的入口也被另一辆板车给堵上了。
前路，后路，全被封死。
她们成了瓮中之鳖。
车夫大惊失色。
“小姐！不好！有埋伏！”
几乎是在他话音落下的同一时间。
从巷子两边的高墙上，像下饺子一样，“噗通噗通”跳下来七八个彪形大汉。
那些大汉，一个个袒胸露乳，满脸横肉。
眼神里充满了淫邪和贪婪的光芒。
他们的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尖刀。
一看就是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
为首的是一个满脸刀疤的独眼龙。
他扛着一把鬼头大刀，走到马车前，用刀背敲了敲车窗。
脸上挂着残忍的笑容。
“车里的小美人。”
“别躲了。”
“你家大小姐花了大价钱，让我们兄弟们来好好地‘伺候伺候’你。”
“识相的，就自己乖乖地滚下来。”
“免得我们兄弟们动粗，伤了你那娇嫩的皮肤。”
“哈哈哈哈！”
他身后的那些地痞流氓，都爆发出一阵下流、猥琐的哄笑声。
车厢里，小蝉己经吓得面无人色。
她死死地抓着黎如烟的胳膊，浑身抖得像筛子。
“小姐……怎么办……怎么办啊……”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的哭腔。
黎如烟的脸上，却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恐惧。
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
仿佛外面那些如狼似虎的地痞，都只是一群跳梁小丑。
就在她被这股巨大的死亡威胁笼罩的瞬间。
一阵充满了草药和膏肓气息、仿佛来自穷乡僻壤的泥土的味道，涌入了她的身体。
她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画面。
一个背着药箱、摇着铃铛、走街串巷的江湖郎中。
他见识过各种各样的奇症怪病。
他也用各种各样的稀奇古怪的偏方救过人，也害过人。
“……蟾蜍之皮，有大毒，可致人幻觉，疯癫……”
“……马钱子，剧毒，一钱便可要人性命……”
“……而此草，名曰‘断肠’，其花粉无色无味，一旦吸入，便如感染时疫，上吐下泻，七日之内必亡……”
一个游走于生死边缘，深谙各种草药毒性的江湖郎中的残魂，应召而来。
那一瞬间，黎如烟的眼神变了。
那双原本冰冷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诡异的、充满了算计的光芒。
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你不是想毁我清白吗？
好啊。
我倒要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胆子，来碰一个得了“瘟疫”的将死之人！
她看着外面那个还在嚣张叫骂的独眼龙。
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个极其痛苦的表情。
她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身体剧烈地抽搐了起来。
“哎哟……哎哟……我的肚子……”
她的声音充满了痛苦的呻吟。
车外，那个独眼龙愣了一下。
“臭娘们！又想耍什么花样！”
然而，下一秒。
让他们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一幕发生了。
黎如烟突然“哇”的一声，张开嘴吐出了一大口白色的泡沫。
那泡沫看起来极其的恶心。
紧接着，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起来。
整个人仿佛得了羊癫疯一样。
她一边抽搐，一边用一种极其惊恐、充满了绝望的语调，大声地尖叫道：
“瘟疫！”
“我……我得了瘟疫啊！”
就在她喊出这句话的同一时间。
她藏在袖子里的手，用那根尖利的指甲，狠狠地划破了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小小的香囊。
那香囊里装的不是什么香料。
而是那种叫“断肠草”的剧毒花粉。
一股无色无味的致命的气息，瞬间从香囊里弥漫了出来。
“瘟疫？”
车外的那个独眼龙和他的那帮兄弟们都愣住了。
他们面面相觑，眼神里充满了怀疑。
“妈的，这臭娘们该不会是在演戏吧？”
“就是，哪有那么巧的事！”
独眼龙也不信。
他壮着胆子，一把掀开了马车的帘子。
然而。
当他看到车厢里的情景时。
他彻底傻眼了。
只见那个刚刚还仙女一样的西小姐。
此刻正瘫倒在车厢里，口吐白沫，浑身抽搐。
她的脸上甚至还出现了一些不正常的诡异的红斑。
那样子，活脱脱就是传说中得了瘟疫之后必死无疑的惨状！
独眼龙和他身后的那帮地痞们，都是亡命之徒。
他们不怕死。
不怕被官府抓。
也不怕被人乱刀砍死。
但他们怕一样东西。
那就是瘟疫。
那种看不见、摸不着，一旦沾上就必死无疑，而且还会死得极其痛苦、极其难看的瘟疫。
那是他们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妈呀！是真的！”
“她真的得了瘟疫！”
“快跑啊！”
一个地痞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扔下手里的大刀，转身就朝着巷子口疯了一样地跑了回去。
他的反应像一根导火索。
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恐惧。
“跑啊！”
“别被她传染了！”
那帮刚刚还凶神恶煞的地痞流氓。
此刻像是见了鬼一样。
一个个屁滚尿流，鬼哭狼嚎。
连手里的刀都不要了。
连滚带爬地朝着来时的路，疯了一样地逃去。
眨眼间。
原本杀气腾腾的窄巷，就只剩下了一地狼藉。
和一辆孤零零的马车。
一场足以毁掉黎如烟一生的滔天危机。
就这么被她用一种最荒诞也最有效的方式给化解了。
马车里。
黎如烟缓缓地停止了“抽搐”。
她擦了擦嘴角的“白沫”（其实是她偷偷藏在嘴里的皂角）。
脸上露出了一丝劫后余生的疲惫。
然而。
她还没来得及喘口气。
她突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那股若有似无的淡淡的苦杏仁味。
和上次那碗毒粥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这一次，味道的来源不是饭菜。
而是……
她们每天都在喝的水。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小蝉看着她，惊恐地发现。
“小姐……你的脸色……好难看……”
“我们……我们好像真的中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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