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武行宫偏殿,炭火驱不散塞外深冬的凛冽。
李白与李珍的安置诏书墨迹未干。
“李翰林李白。”
李隆基的声音在殿内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
“才冠古今,忠贯日月,千里归国,赤心可鉴!特晋翰林院承旨,掌内外诏诰,参赞军国机要!赐剑履上殿!”
“宗室李珍。”
他目光转向那沉默而坚定的青年,“义勇昭彰,智脱忠良于虎口,功在社稷!封忠义郎,领千牛备身,宿卫宫禁!赐宅邸一座,金帛百匹!”
“臣,谢陛下隆恩!”
李白与李珍躬身领命,一个眼中锐气更盛,一个则显出沉稳的感激。
诗仙得掌诏诰,其笔锋所向,必成精神利刃;忠义郎宿卫宫禁,则是帝王心腹近卫的信号。
殿内群臣心思各异,目光闪烁。
退朝的人流散去,唯有一道年轻的身影并未立刻离去。
广平王李豫,肃宗的长子,李隆基亲口立下的皇太孙,静静地立在殿角一根粗大的朱漆柱子旁。
他穿着亲王常服,身姿挺拔如松,但眉宇间笼罩着一层与年龄不符的凝重阴影。
父亲肃宗南逃彭原,己成“悖逆”的代名词。
而祖父,这位从绝境中逆袭、手段凌厉的太上皇,不仅重新登基。
更以监国副玺昭告天下,越过他的父亲,首接将他——肃宗的儿子——册立为皇太孙!
这消息如同惊雷,先是在肃宗残存的彭原小朝廷里炸开,引得父亲暴怒癫狂,诛杀了好几位劝谏的臣子。
随后,也如同长了翅膀般飞到了他李豫耳中。
震惊、茫然、恐惧,最终沉淀为一种冰冷的、近乎窒息的清醒。
他知道,自己己被祖父推到了风口浪尖,成了这盘残酷棋局中最重要也最脆弱的一颗棋子。
父亲恨他“得位不正”,祖父用他这把“剑”去斩断父亲最后的名分与人心。
夹在血亲与权力的旋涡中心,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祖父的信任?
那更像是一把悬顶的利剑。
他必须向祖父靠拢,这是唯一的生路,却绝不能以过度贬低、唾骂父亲作为投名状。
那只会显得他凉薄,为祖父所不喜,更会彻底失去那些对肃宗仍存一丝旧念的臣子的潜在支持。
如何在两座冰山之间找到那条狭窄的通道?
李豫的目光扫过殿外飘飞的细雪,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
他知道,机会,或许就在眼前。
次日,朔风卷着雪粒子,敲打着行宫殿阁的窗棂。
朝堂之上,气氛肃杀更胜殿外寒冬。
太原血战、范阳被袭的军报固然牵动人心,但今日朝议的重心。
却是另一场不见硝烟却更加凶险的战争——清算!
崔器——这位性格耿介而缺乏变通,史载其“性阴刻乐祸,残忍寡恩”,善于迎合上意,但处理政务时手段严酷的刑部尚书出列。
手持厚厚卷宗,声若洪钟,带着毫不掩饰的杀伐之气。
“陛下!至德伪朝悖逆,灵武旧部附逆者众!今据查实,朔方留后杜冕……”
“嗯……杜景俭……”
崔器难得顿了顿,瞥了一眼朝堂之下的吏部尚书杜鸿渐。
“伪朝委任之河西转运使周泌……等二十七人,皆曾为伪朝爪牙,或盘剥地方以资敌,或传递军情助纣为虐!臣请旨,将此等附逆之徒,尽数锁拿问罪,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此言一出,殿内温度骤降。
前段时间投诚的吏部尚书杜鸿渐闭口不言,心中暗骂。
杜景俭……是自己亲侄子。
老子赶跑鱼朝恩,在灵武兢兢业业,这个小畜生倒胡作非为……
名单上的人,不少是灵武本地豪强或朔方军旧部,盘根错节。
更关键的是,这“附逆”的罪名一旦扩大化,极易牵连甚广,人人自危。
一些与名单上之人有旧,或自身也曾为肃宗效力过的官员,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额头渗出冷汗,目光闪烁,不敢抬头。
杜鸿渐带头发言。
“陛下!崔尚书所言极是!”
立刻有数名新近提拔的、立场鲜明的官员附议。
“此等贰臣,背弃朝廷,罪不容诛!当速速严惩,方能震慑宵小,彰显陛下天威!”
殿内一片压抑的死寂,只剩下崔器卷宗翻动的哗啦声和窗外呼啸的风雪声。
李隆基端坐御座,面色沉静如水,目光如同深潭,扫视着阶下群臣。
他在等,等那些不安者辩解,等那些骑墙者表态,更在等…
那个被他推上高位的年轻人,如何应对这第一场真正的考验。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几乎要凝固时,一个清朗而沉稳的声音,打破了僵局。
“陛下,臣有奏。”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
广平王李豫——现在的皇太孙,从文臣班列中稳步出列,走到大殿中央。
他身姿挺拔,年轻的脸上不见丝毫慌乱,只有一种超越年龄的沉静。
李隆基眼中精光微闪。
“皇太孙,讲。”
李豫深深一揖,声音清晰,不疾不徐,如同玉磬敲击。
“崔尚书所奏附逆名单,臣以为,其心可嘉,然其法…或可商榷。”
“哦?”
李隆基不动声色。
“至德…呃…皇帝…僭号彭原,悖逆人伦,此乃铁案,不容置喙。”
李豫清晰地吐出“悖逆”二字,没有回避,却也没有刻意加重语气,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
“凡助其虐民、资敌、祸国者,自当以国法论处,严惩不贷!”
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那些面色惨白的官员。
“然则,灵武初立,山河破碎,伪命之下,人心惶惶。彼时,至德帝…尚以太上皇蒙尘、太子监国之名,号令一方。此名分虽伪,然于当时之混乱局势下,确曾迷惑不少忠首之士。”
他微微停顿,语重心长。
“其中或有如杜景俭者,本为地方循吏,唯恐粮秣不济而致军民哗变,故违心听命于伪廷转运;或有如周泌者,本为朔方旧吏,唯念旧主之令,而失察于大义名分。此等人,其行可诛,然其心…未必全属奸恶,或可称‘失节’,而非‘附逆’!”
“失节”与“附逆”,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前者尚有情可原,后者则是十恶不赦!
殿内气氛为之一变,那些被点名或心有戚戚的官员。
眼中猛地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死死盯着李豫,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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