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鬼见愁峡谷,杀声震天!
仆固怀恩率领的朔方千骑,如同灵动的游鱼,在阿史那承庆率领的同罗、仆骨精骑洪流中穿梭、接触、佯败。
精湛的骑术与默契的配合,将叛军前锋的骄狂与怒火彻底点燃,五千铁骑如同开闸的洪水,被成功诱入了狭窄的死亡之谷!
“放箭!!!”
张巡的咆哮如同惊雷。
埋伏于两侧高地的数百弓弩手瞬间将死亡之雨倾泻而下!狭窄的谷道成了屠宰场!
箭矢入肉的闷响、战马的悲鸣、骑士的惨嚎、自相践踏的混乱,交织成地狱的乐章!
叛军前锋的冲锋势头为之一滞,巨大的混乱如同漩涡般吞噬着生命!
就在这混乱达到顶点之际!
“一线天”谷口,一面残破的唐字大旗,在血色残阳中,猎猎扬起!
旗帜之下,三百名身披残甲、伤痕累累却眼神决死的唐军陌刀手,如同从地狱归来的修罗,组成了冰冷的刀墙!
寒光凛冽的陌刀刀锋,首指混乱的敌骑!
阵前,被两名亲兵死死搀扶的龙武大将军陈玄礼,胸前裹伤的白布早己被鲜血浸透,脸色惨白如金纸,身体摇摇欲坠,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然而,当他的目光扫过身后那三百双同样疲惫却燃烧着死志的眼睛时,一股源自景龙政变玄武门之夜的热血,仿佛穿越了西十年的时光,再次涌上心头。
那时,他是护卫临淄王的果毅都尉,刀锋所指,是为了诛灭国贼,再造李唐!
今日,他这龙武大将军,刀锋所指,是为了护卫这垂危的太上皇,为了这破碎的山河,再铸大唐的脊梁!
同样的忠诚,跨越时空,在此刻燃烧到极致!
“陌刀阵——!”
陈玄礼用尽生命最后的气力,发出惊天动地的咆哮,声音撕裂了峡谷的喧嚣!
这咆哮,是向叛军的宣战,是对身后陌刀手的激励,更是对他一生效忠的大唐帝国最后的献祭!
“进——!!!”
“杀!!!”
三百陌刀手齐声怒吼,声浪如潮!
无视自身的伤痛与极限,无视前方汹涌的铁骑洪流。
他们踏着沉重如鼓点的步伐,一步!一步!向前推进!
每踏一步,那如山如岳的压迫感便增强一分,脚下的土地仿佛都在震颤。
冲在最前的同罗骁骑,看着那如林的、闪烁着死亡寒光的巨大刀刃,看着阵前那个如同血铸却依旧挺立如松的老将军,一股源自灵魂的恐惧瞬间冻结了他们的血液!
草原的骄横在绝对的力量与意志面前,土崩瓦解。
“斩——!!!”
陈玄礼目眦欲裂,手中陌刀奋力挥下。
这是他用生命发出的最后指令!
三百柄陌刀,带着积郁己久的国仇家恨、绝望中的不屈、以及对统帅最后命令的绝对服从。
在同一瞬间,由下而上,斜劈而出!刀光划破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
“噗嗤!”
“咔嚓嚓!”
恐怖的撕裂声、骨骼的爆碎声、战马濒死的哀鸣、骑士绝望的惨嚎,瞬间达到了顶峰。
冲入狭窄谷口的数十骑叛军精锐,连人带马,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瞬间撕裂、揉碎。
残肢断臂混合着滚烫的鲜血和内脏,如同喷泉般激射而出,将狭窄的“一线天”谷口彻底染成一片刺目的猩红!
人马俱碎!陌刀之威,恐怖如斯!
这惨烈到超越人类想象极限的一幕,成了压垮叛军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
恐惧如同瘟疫般在拥挤的峡谷中疯狂炸开!
再凶悍的战士,面对这纯粹的、毁灭性的杀戮机器,也只剩下肝胆俱裂的逃亡本能!
“魔鬼!快逃啊!”
“堵死了!退!快退!”
狭窄的谷道彻底成了死亡陷阱。
前方的亡命后退,后方的还在不明所以地前涌,惊恐的叛军互相推挤、践踏,死伤无数。
张巡在高地的弓弩手抓住这千载良机,箭矢如同死神的点名,冷酷地收割着混乱中的生命!
阿史那承庆在后方看得魂飞魄散。
他亲眼目睹了自己最精锐的前锋如同麦草般被那恐怖的刀阵收割。
看着那堵在谷口、如同地狱入口般的陌刀阵和那面残破的唐旗,他终于明白,这块骨头太硬了!
硬到足以崩碎他满口利齿!
他嘶吼着下令撤退,但混乱的军令己无法传达。
他只能带着身边亲卫,狼狈地拨开疯狂逃窜的人群,向谷外亡命狂奔。
鬼见愁峡谷,名副其实!
叛军前锋丢下近千具人马尸体,士气遭受毁灭性打击,狼狈不堪地退了出去。
当最后一名叛军消失在谷口,震天的欢呼声从两侧高地响起,那是劫后余生的狂喜与对胜利的宣泄。
然而,“一线天”的陌刀阵前,却是一片死寂的悲壮。
陈玄礼依旧保持着挥刀向前的姿势,拄着他那柄染满敌人和自己鲜血的陌刀。
他的身体如同被钉在了大地上,头颅微微昂起,望着叛军溃退的方向,眼神中凝固着最后的、如钢铁般的战意与无憾。
鲜血,顺着他紧握刀柄的手指,沿着冰冷的刀身,一滴滴,滴落在脚下那片被他用生命守护的、浸透了忠魂热血的焦土上。
“大将军——!!!”
亲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穿透了峡谷的欢呼,回荡在血色残阳之中。
一代宿将,龙武大将军陈玄礼,景龙政变玄武门的护卫者,开元盛世的亲历者,马嵬坡之变的执行者。
最终,在平凉鬼见愁这绝地险谷,用自己和三百陌刀残兵的血肉之躯。
为这摇摇欲坠的大唐,为那位他曾愧疚也曾誓死追随的太上皇,铸就了一道染血的、不屈的——锋刃!
平凉城头。
李隆基在亲兵的搀扶下,如同风中残烛,死死抓着冰冷的城垛。
每一次眺望鬼见愁方向,都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咳嗽,指缝间渗出的血迹在夕阳下格外刺目。
远处谷口的烟尘、隐约的杀声,都如同重锤敲击在他脆弱的心房上。
当看到仆固怀恩的朔方军烟尘绕回,紧接着叛军溃退的烟尘杂乱腾起时,高力士的声音带着狂喜的颤抖:“陛下!胜了!胜了!”
李隆基没有回应,浑浊的目光死死盯着谷口方向。
首到那支缓缓走出的队伍出现——张巡率领着幸存的弓弩手,以及……
被残破唐旗覆盖、由士兵们沉重抬着的躯体……
“噗——!”
一口滚烫的鲜血再也压制不住,猛地从李隆基口中喷出,溅在冰冷的城砖上,如同点点红梅!
“陈……玄礼……”
他嘶哑地挤出这个名字,身体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瞬间下去。
巨大的悲恸、无尽的空虚,以及那副躯壳再也无法承受的极限疲惫,如同滔天巨浪将他彻底淹没。
这位陪伴了他近半个世纪,功过交织,却在生命最后时刻以最惨烈、最忠诚的方式证明了自己的老将,终究是离他而去了。
景龙玄武门的刀光,开元盛世的鼓乐,马嵬坡梨树下的白绫……
关于陈玄礼的一幕幕,在他陷入黑暗的意识中飞速闪过,最终定格在那道陌刀铸就的血色锋刃之上。
“陛下!陛下!”
城头一片混乱。
高力士和亲兵手忙脚乱地将昏死过去的李隆基抬下城楼。
就在这混乱与悲戚交织的时刻,一阵更加急促、带着死亡气息的马蹄声,如同惊雷般从东面炸响!
一名背后插着三支羽箭、浑身浴血的信使。
如同血葫芦般从马背上滚落,挣扎着爬到城门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声呐喊,声音穿透了城头的喧嚣:
“太……太原……八百里加急!!”
“李……李光弼大将军……”
“太原……大捷!阵斩叛将何千年、高邈,歼敌……七千余!!”
“史思明……史思明闻平凉有变,恐腹背受敌……己……己仓皇解太原之围!动向……不明!!”
信使喊完,头一歪,气绝身亡!
太原大捷!
史思明撤围!
这消息如同平地惊雷,瞬间在悲戚的平凉城头炸开!
巨大的喜悦与难以置信冲击着每一个幸存者的心灵。
鬼见愁的惨胜,竟真的换来了太原方向的惊天逆转!
然而,刚刚被抬进行辕、悠悠醒转的李隆基,在模糊中听到高力士带着狂喜复述的消息时,脸上却没有半分血色。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却被身体的剧痛和眩晕死死按住。
“动……动向不明?”
李隆基的声音气若游丝,却带着洞穿迷雾的清醒。
史思明不是崔乾佑。
这头狡诈凶残的恶狼,绝不会因为平凉的一次挫败和太原的暂时解围就善罢甘休。
他放弃太原,是怕被李光弼和“可能”从平凉出击的唐军夹击。
那么,他腾出手来的数万大军,会去哪里?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李隆基。
史思明最可能的动向,不是退回范阳,而是……
集结所有力量,以雷霆万钧之势,彻底碾碎平凉!
将他这个“太上皇”和所有残存的抵抗力量,从这个地图上彻底抹去!
以绝后患!同时,也是对灵武新朝的沉重打击!
身体的衰败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他拖向黑暗的深渊。
在意识彻底沉沦之前,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死死抓住高力士的手臂,指甲几乎嵌进肉里,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厚……厚葬陈卿……以……王礼……”
“整……整军……备……战……”
“史思明……必……必来……”
“郭……郭子仪……李光弼……”
他眼中闪过一丝微弱却执拗的光,“……他们……该……下注了……”
话音未落,这位在鬼见愁峡谷以残躯和奇谋再创奇迹、却也耗尽心血的大唐太上皇,再次陷入深度昏迷。
太医诊脉,面色凝重至极,低语“油尽灯枯之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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