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世堂后院的晒药架在暴雨前被林羽抢收进屋檐下，三七和当归的苦香混着雨前土腥味，黏在少年汗湿的衣领上。陈老捻着银针在棉布上反复擦拭，眼皮都没抬：“王家七星引煞针，专破足厥阴经气。苏家那丫头，怕是被人当了试针的活靶子。”
针尖寒光刺得林羽手背汗毛倒竖。他想起苏瑶攥着他手腕时冰凉的指尖——那力道像溺水者抓住浮木，指甲在他结痂的虎口掐出月牙印。
“能救？”话出口才发觉嗓子发紧。
“煞气入髓，拔不干净就是废人。”陈老突然把针拍在案上，“今晚跟我出诊。”
城南筒子楼的霉斑在暮色里洇成鬼影。401室铁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女人嘶哑的哭骂：“滚！你们王家的针还敢往我女儿身上扎！”
门内狼藉如劫后现场。搪瓷杯碎在墙角，褐黄药汁泼了半墙。瘦成骨架的少女蜷在木板床上抽搐，腹部鼓胀的血管在昏灯下突突跳动，像皮下埋着活蛇。床边穿绸衫的中年男人捏着紫砂壶，壶嘴还冒着热气：“乔女士，上次施针后令嫒明明好转……”
“好个屁！”穿褪色工装的女人抄起扫帚就往男人身上劈，“昨天灌完你们开的汤药，晚晴咳了半盆黑血！”
紫砂壶“哐当”砸在水泥地，热茶溅上王强锃亮的皮鞋。他后退半步，袖口金扣擦过门框：“不识好歹！”转身撞上堵在门口的陈老和林羽。
“王大夫好雅兴。”陈老杵着黄杨木杖跨过门槛，杖头“咚”地磕在翻倒的药柜上，“砒霜混附子当引子，这催命符开得妙啊。”
王强腮帮绷出青棱：“陈老慎言！我们按《外台秘要》古方配的活血化瘀……”
“活的是毒血，化的是肝经吧？”林羽突然出声。他盯着王强袖口——那上面沾着星点朱砂，红得像凝固的血痂。
满屋死寂。床板“吱呀”一声，苏晚晴猛地弓腰呕出黑绿胆汁。
“按住她脚踝！”陈老银针己扎入少女涌泉穴。林羽扑过去抓那截伶仃的脚腕，触手冰凉滑腻如死鱼。指尖压上太冲穴的刹那，视野骤然扭曲——
七点幽蓝寒芒在少女肝经要穴连成北斗，黑气顺着星图脉络往心口窜。而期门穴那点金芒，正被黑气撕扯得明灭欲熄！
“剪刀！”林羽吼出声时手己探向药箱。黄铜药剪“喀嚓”绞开少女衣襟，肋下七个针眼赫然暴露。他并指狠压期门穴旁半寸，皮肉下金芒突然暴涨！
王强脸色骤变：“你敢乱动……”
“七星移位，贪狼吞命。”陈老的针尖悬在少女肝俞穴上，“王家祖宗知道你们把镇邪针法改成索命术，棺材板还压得住吗？”
针落如惊雷。
苏晚晴喉间“咯”地弹起，腹部鼓包肉眼可见地塌陷。女人手中的扫帚“啪嗒”落地。
子时暴雨砸得瓦片噼啪乱响。济世堂煎药房蒸汽氤氲，林羽盯着砂锅里翻腾的龙胆草，药汤表面浮出蛛网似的金丝。
“金丝龙胆，三百年以上老根才有的药纹。”苏瑶的声音从药柜阴影里浮出来。她递过毛巾时袖口下滑，腕骨留着深紫指痕——是白天拦王强时被他甩开的伤。
林羽没接毛巾。他抓起她手腕蘸了药汤，指尖按着三阴交穴画圈：“王强的针带毒。”
苏瑶一颤。药汤在她腕上凝成褐色图腾，像古老的符文：“王家祖传的‘九毒针’，淬过蝎毒蛇胆。”
“你早知道？”
“我查了三个月。”她抽回手，腕间符文被袖口吞没，“晚晴发病前，王强去过我家祖宅。”
雨声骤然被引擎声撕裂。巷口刺来两道车灯，黑色轿车堵死了济世堂大门。车门推开，王强的鳄鱼皮鞋碾过积水，伞尖滴着水：“市中医药学会接到举报——无证行医，违规用剧毒药材。”
他身后穿制服的男人亮出证件：“谁是林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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