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军需厂“损耗”的军粮，前后加起来有五袋精米、三袋面粉，都让由纪偷偷运给了老金——他说这些粮食在中国能换十条枪，虽然我没亲眼见着，但想想那些扛着土枪的老乡能多几杆像样的家伙，心里就敞亮。
最近佐藤又被我“借”了回钱。他想在账本上动手脚，把十双军靴记成“遗失”，好偷偷卖给黑市商人，被我抓了把柄，讹了他一百五十日元。这钱我没立刻送走，藏在阁楼的梁上，用油纸包着，打算等凑够五百，一次性换成子弹——老金说子弹比钱管用，一颗子弹能打死一个鬼子，一百五十日元却买不来十条命。
加起来，送到中国的钱和物资，折算成日元大概有八百多，够中国北方一个中等村子过一年的了。这点钱在军需厂的大账上不算什么，可对缺衣少食的游击队来说，却是能救命的炭火。
再算情报。
光子从松井嘴里套出来的军火运输时间，帮着游击队在中东铁路上截了趟货，听说缴了二十箱手榴弹，还有两挺歪把子机枪——这事登在伪满的报纸上，佐藤气得三天没好好说话，棉袍的扣子都被他自己扯掉了两颗。
由纪听她娘说的，佐藤跟宪兵队的人喝酒时漏了嘴，说“下月有批电台要从大连港运走”，我让光子借着送咸菜的机会去佐藤家打探，果然在他床底下的木箱里看到了运输清单，上面写着船名“春日丸”，日期是十五号。这情报送出去后，老金那边过了半个月才回信，就三个字：“成了，谢。”光是这三个字，就够我高兴好几天——电台对游击队有多重要，不用多说。
还有军需厂的仓库布局，哪个角落堆着炸药，哪个房间锁着军火库的钥匙，甚至佐藤藏账本的暗格在哪，我都摸得一清二楚。这些算不上什么大情报，却能让后续的行动少走弯路，老金说“就像摸熟了鬼子的灶台，知道哪口锅能掀，哪口锅烫得很”。
最后是那笔最解气的账——给日本鬼子戴的绿帽子。
松井算一个。他总吹嘘“我儿媳守节”，却不知道光子的和服腰带，早就被我解开过无数次。每次他喝多了趴在桌上打鼾，我和光子就在外屋的榻榻米上说话，她的手会悄悄钻进我的和服，像条不安分的鱼，而松井的军靴，离我们不过三尺远。
佐藤也算半个。他对光子那点心思，全町子的人都知道，却总装得像个君子，结果不仅没捞着好处，还掉进粪坑丢了钱，现在看见我和光子说话，眼睛都红得像兔子，却只能在账本上找茬，连句重话都不敢说——他怕我把他半夜翻墙的事捅出去。
还有军需厂的几个“皇军”，比如那个总爱摸光子手的军需官，每次来检查都要让光子“给皇军倒杯茶”，眼睛却像黏在她身上似的。结果呢？光子把他偷偷倒卖军粮的事告诉了我，我匿名报给了宪兵队，现在那家伙正蹲在牢里啃窝头，大概还在想“松井家的儿媳怎么突然不待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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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由纪脆生生地应了声，往我身边靠了靠，短褂的纽扣蹭着我的胳膊，有点硌，却让人心里发暖。“光子姐对你最好了，知道你爱喝热的。”她的头顶飘出字：“等会儿让光子姐也上来，我们一起给古田哥捶腿……”
这就是她们俩的奇怪之处，不争风吃醋，反而像姐妹一样商量着怎么伺候我。光子总说“由纪年轻，身子骨软，比我会伺候人”，由纪则说“光子姐手巧，会给古田哥缝衣服”，两个人凑在一起，不是说该给我做什么吃的，就是说该怎么提防佐藤，像两只护着窝的老母鸡，把我当成了她们的小鸡仔。
这大概就是战时日本女人的生存智慧——既然改变不了男人在外打仗、自己在家受苦的命，就抓住眼前能抓住的，哪怕只是个身份不明的“古田君”。她们把对丈夫的思念、对安稳日子的盼头，都一股脑地放在我身上，像把所有鸡蛋放进一个篮子里，赌这篮子不会漏。
光子端着水上来时，手里还拿着个小竹篮，里面放着两个烤红薯，焦糊糊的，像两块黑炭，却飘着甜香。她换了件深蓝色和服，是我用佐藤的钱给她做的第二件新衣服，领口绣着圈简单的花纹，是她自己绣的，针脚比第一次稳多了。
“刚从灶膛里扒出来的，还热乎。”她把红薯往我手里塞，指尖触到我的手心，带着点烫，像块暖玉。往稻草堆里坐时，和服的后襟扫过我的腿，露出的曲线比以前更圆润了，不再像刚认识时那样干瘪，像颗吸饱了水的果子，带着股成熟的韧劲。
她的头顶飘出字：“他好像瘦了点，是不是最近太累了？明天得弄点肉汤给他补补……”
由纪接过水杯，先抿了口，烫得吐了吐舌头，才递给我：“温温的，正好喝。”她往光子身边挤了挤，短褂的袖子蹭着光子的和服，像两朵挨在一起的花，一朵，一朵深蓝，却都开得热热闹闹的。
我咬了口红薯，甜得烧心，糖汁顺着嘴角往下流，光子伸手就来擦，指尖带着点粗糙，是常年干活磨出来的，却比任何丝绸都让人舒服。“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她的声音里带着点嗔怪，眼里却笑盈盈的，像盛了两汪春水。
由纪的手又动了起来，这次换了个姿势，跪在我腿边，轻轻捏着我的膝盖，那里有块练篮球时撞的旧伤，阴雨天会疼。“这里疼不疼？”她的声音里带着点小心翼翼，像在碰什么易碎的宝贝，“我娘说用艾草熏熏就好了，明天我去后山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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