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子紧紧地拉住我的手，仿佛生怕我会突然跑掉似的，然后她脚步轻快地带着我朝那棵盛开的樱花树奔去。
我们躲在树下，樱花花瓣如雪花般纷纷扬扬地飘落，落在我们身上。法子的蓝布裙裙摆铺展开来，覆盖在满地的落英之上，远远望去，就像一块被染成粉色的云朵，轻柔而美丽。
“你看你看！”她兴奋地压低声音，手指却毫不客气地戳了戳我的腰，“光子姐的算盘打得慢了好多呢，千叶老师的军靴也不像之前那么响了。”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光子姐和千叶老师的身影在不远处若隐若现。光子姐正专心致志地拨动着算盘珠子，而千叶老师则迈着稳健的步伐，他的军靴虽然还是发出轻微的声响，但明显比之前要小得多。
就在我观察他们的时候，法子突然毫无征兆地把脸凑了过来，鼻尖的麦香和她的呼吸一起喷到了我的脸上。我吓了一跳，差点叫出声来，但看到她调皮的笑容，我又硬生生地把声音咽了回去。
“那你呢？”她眨着眼睛，一脸好奇地问我，“你更喜欢穿军装的千叶老师，还是穿和服的他呢？”
我的异能捕捉到不远处的动静：光子正把印泥往千叶松子手里塞，和服的袖口蹭过对方的军外套；而千叶松子的军靴，悄悄往光子那边挪了半寸，鞋跟避开了和服的下摆。
“都不如穿蓝布裙的。”我往法子嘴里塞了颗炒麦，看着她的脸颊鼓成小仓鼠，“尤其是会帮我算金币账的。”
她的辫子在樱花树下甩了甩，红布条扫过我的鼻尖，痒得像只蝴蝶在停落。“这还差不多。”她的头顶飘出字：“千叶的军靴再亮，也踩不过我的蓝布裙……”
账桌上的算盘声渐渐匀了，夹杂着光子的指点和千叶松子的提问，像支不怎么和谐却渐渐合拍的调子。樱花落在账本上，粘在“三十五枚”的数字旁，像两朵补上的记号。
傍晚时分，光子和千叶松子要动身去横滨，前者提着装满“仿金币”的木箱，后者背着父亲的旧步枪——枪管里藏着真金币，是独眼龙点名要的“样品”。
“路上小心。”我往光子手里塞了包油纸裹的炒麦，“法子烤的，饿了就吃。”
光子的指尖在我手背上捏了下，不算重，却带着点嗔怪的意思。“千叶老师说她会用刺刀。”她往步枪上瞟了眼，“实在不行，就把枪管里的金币扔给浪人，保命要紧。”
千叶松子的军靴在门槛上磕了磕，把沾着的樱花瓣抖掉：“家父教过我‘近身格斗术’。”她突然往我怀里塞了个小布包，里面是半块羊羹，“给法子的，算我赔罪。”
她的头顶飘出字：“这醋意要是能变成杀气，怕是能扫平整个横滨港……”
法子抱着羊羹站在樱花树下，蓝布裙的裙摆被夕阳染成金红色。“你说，”她突然咬了口羊羹，豆沙馅甜得发腻，“她们会不会在路上打起来？”
我望着两个渐渐远去的背影——紫色的和服与藏青的军装在落英中交错，像两条原本平行的线，终于在账本与金币的牵扯里，缠成了股不算光滑的绳。
“打不起来。”我往横滨的方向看了看，那里的码头正泊着独眼龙的船，“她们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比如，怎么让独眼龙多掏十块银元，好给千叶的妹妹买解剖刀，也给光子的银钗赎回来。”
法子的羊羹吃了一半，突然往我肩上靠了靠，蓝布裙的布料贴着我的胳膊，带着炒麦的焦香。“那我呢？”她的声音软得像团棉花，“我的好处呢？”
樱花又落了阵，铺在我们脚边，像层粉色的绒。我往她手里塞了把钥匙——是小林家的后门钥匙，她念叨着要在那里种向日葵很久了。
“以后那院子归你管。”看着她突然亮起来的眼睛，我补充道，“但收成得算进总账，毕竟……”
“知道知道，”她的辫子甩得像只快乐的小鞭子，“金币账要清，人情账也要明。”
寒川町的蒸汽火车在黎明时分喷出第一缕白烟，像条撕开晨雾的银蛇。千叶松子的军靴踩在木质站台上，鞋跟与铁轨的敲击声混在一起，比她教学生的军歌还要急促。她的军装外套换成了更轻便的卡其色，领口别着枚伪造的“东京军部”徽章——是光子用朱砂混松烟墨仿的，边缘故意留了点毛边，像枚被过多年的旧物。
“这趟列车查得严。”她往我手里塞了张伪造的“军需调令”，纸张的泛黄是用浓茶熏出来的，“家父以前带新兵去东京时，说三等车厢总藏着逃兵，宪兵队的狼狗鼻子比军犬还灵。”
我的异能捕捉到她头顶的字：“妹妹寄来的信说，东京的黑市连橡子面都涨价了，父亲留下的那箱‘战利品’，或许真能换条活路……”
站台上的扩音器突然滋啦作响，传出播音员亢奋的声音：“……大日本皇军在太平洋取得重大胜利，击沉美军航空母舰三艘……” 几个背着行囊的妇人立刻停下脚步，对着扩音器的方向鞠躬，发髻上的樱花簪子在晨光里闪着微弱的光。
法子往我包里塞了袋炒麦，蓝布裙的裙摆沾着站台上的煤渣：“光子姐说，东京的警察爱查‘良民证’，你们的照片要是和证上对不上，就说脸被炮弹碎片划伤了。”她往千叶松子的军靴瞟了瞟，“尤其是松子姐，别总把鞋跟踩得那么响，像在报信。”
火车鸣笛的瞬间，佐藤拄着拐杖出现在站台尽头，棉袍的前襟沾着新的药渍，是今早咳血时蹭的。他往我们这边投来怨毒的一瞥，头顶飘出字：“这对狗男女肯定是去东京发战争财！等我病好了，就去宪兵队举报他们私藏金币……”
蒸汽火车的车厢像只塞满沙丁鱼的铁皮罐头。三等车厢里弥漫着煤烟、汗臭和劣质腌菜的混合气味，十几个穿着补丁军装的伤兵挤在长椅上，其中一个断了腿的士兵正用刺刀撬开罐头，铁皮边缘的锈迹掉进浑浊的豆子汤里，他却像没看见似的，呼噜呼噜往嘴里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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