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苏州河，宛如一条黑色的巨蟒，静静地蜷伏在上海这座城市的腹地之中。河面在月色的映照下，泛着微弱的光芒，仿佛是巨蟒身上的鳞片在微微闪烁。
河岸边，废弃的码头显得格外冷清和荒凉。那些曾经忙碌的吊臂，如今己经锈迹斑斑，宛如一根根干枯的白骨，在夜风中摇摇欲坠。
月光艰难地穿透厚厚的云层，洒在一艘游击队的船上。船身被涂成了与夜色相近的深灰色，桅杆上挂着一盏马灯，昏黄的灯光在水汽的弥漫中显得有些朦胧。
一个身穿蓝布衫的身影正忙碌地往船上搬运着药箱。他身材瘦小，手中的铜烟袋随着他的动作不时地碰撞着药箱，发出清脆的声响。当他看到我们时，手中的烟斗在嘴唇上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他抬起头，用沙哑的声音问道：“药材都齐了吗？闸北的伤员们还等着这些药去救命呢。”
“还多了样东西。”我往他手里塞了那份密写情报，油纸包被雨水泡得发胀，“蚌埠的重机枪位置，标在第三页——用淘米水擦了才能显形。”
铜烟袋的手指在纸包上捏了捏，像在掂量分量：“多谢。”他突然往我手里塞了个布包，沉甸甸的，是二十块大洋，“这是‘辛苦费’，游击队不能白拿你的东西。”
我的异能感知到他头顶的字：“这几个日本人，到底图什么？既不要权，又不要名……”
“钱就不必了。”我往他船仓里指了指，“帮我个忙——把那箱宋版书运到杭州，交给西湖边的‘西泠印社’，找个姓吴的老先生。”
铜烟袋的烟斗“啪”地掉在船上：“那可是国宝！你们……”
“比国宝更重要的，是活人。”光子往他手里塞了包止血粉，“这些药，比书值钱。”
船开时，马达的声音惊飞了芦苇丛里的鸟，翅膀在黑暗里拍打出细碎的响。我们往回走时，雨突然停了，月亮从云里钻出来，照在苏州河的水面上，像铺了层碎银。
“东洋旅馆的302房，”松子的短刀在手里转了个圈，刀鞘的樱花纹在月光下闪了闪，“我刚才去看过，那便衣的枕头下藏着本‘黑名单’，上面有铜烟袋的名字。”
我的异能突然预警，像根绷紧的弦——302房的窗户亮着灯，便衣正对着电话嘶吼：“……对，就是那个穿和服的日本人，肯定和游击队有勾结！我看见他给铜烟袋递东西了……”
“得去一趟。”我往霞飞路的方向走，和服的下摆扫过积水的洼地，“不能让他把名单交上去。”
东洋旅馆的楼梯铺着红地毯，却掩不住霉味，像被水泡过的尸体。302房的门没锁，虚掩着，里面传来钢笔划过纸的声音。便衣正趴在桌上写报告，台灯的光映着他油亮的脸，黑名单摊在旁边，上面的名字被红笔圈得刺眼。
“写什么呢？”我推开门时，和服的袖子扫过他的肩膀，家纹在灯光下晃出冷光。
便衣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跳起来，手往腰间的枪摸去：“你……你们怎么进来的？”
“你的门没锁。”松子的短刀抵住他的喉咙，旗袍的开叉处露出的白袜沾了点灰，“黑名单，给我。”
便衣的脸白得像张纸，钢笔“啪嗒”掉在地上：“你们是……”
“别管我们是谁。”我捡起那张黑名单，指尖划过上面的名字，铜烟袋的名字被红笔圈了三个圈，“想活命，就按我说的做。”
我的异能突然发动，像根针，刺进他的记忆里——看见他上个月挪用了特高课的“活动经费”，在“蓝棠皮鞋店”给相好买了双红绣鞋；看见他偷偷往重庆发过电报，卖过日军的布防图……
“特高课的账目，你做得真乱。”我往他桌上的账本指了指，“挪用公款、私通重庆——随便一条，都够你死十回。”
便衣的膝盖一软，“噗通”跪在地上，磕头的声音像在敲木鱼：“太君饶命！我什么都听你的！”
“很简单。”我把黑名单往火盆里扔，火苗“腾”地窜起来，吞噬着那些名字，“明天给特高课写份报告，就说‘铜烟袋己逃往南京’，再把你私藏的金条，分一半给我。”
他的头顶飘出字：“原来他们是为了钱！只要给钱，就能活命……”便衣连滚带爬地打开床底的箱子，金条的反光在火光里晃得人睁不开眼，“太君都拿去！只要别揭发我……”
离开旅馆时，天快亮了。霞飞路的霓虹灯还没灭，却比子时暗了些，像快烧完的香。阿春正站在“老大昌”的门口等我们，旗袍的开叉处沾了点露水，手里的食盒还温着：“我做了些饭团，路上吃。”
我的异能望着手里的金条，沉甸甸的，像块烧红的烙铁。这些从便衣那里“敲”来的钱，明天会变成药材，变成子弹，变成游击队的粮食——而我们的名字，不会出现在任何记录里，就像苏州河的水，流过，却不留痕迹。
松子把短刀收回鞘里，旗袍的袖子扫过我的手背，带着点刀鞘的凉意：“这样算不算‘英雄’？”她的声音很轻，像在问自己，“寒川町的小学课本里说，英雄都要留名的。”
“无名的，才是真英雄。”光子往她手里塞了个饭团，海苔的咸混着米饭的香，“就像这苏州河的水，没人知道它流过多少桥，可它照样能浇活岸上的花。”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我们走到了外滩。黄浦江的浪拍打着堤岸，像在说什么悄悄话。远处的海关大楼敲了五下钟，声音在空旷的街道上荡开，惊起一群鸽子，翅膀在晨光里闪着白亮的光。
我摸了摸怀里的金条，又摸了摸口袋里的密写药水——光子说，用完这瓶，就换种新的配方，用艾草汁调，更难被发现。
海关大楼的钟声还在响，像在为谁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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