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田县的最上川支流，藏着段被当地人称为“尸螺渊”的水域。河水常年泛着灰绿色，水面漂浮着层黏腻的泡沫，像腐烂的海带化成的脓。渔民们从不在月圆夜靠近这里，说渊底沉着“河童”的尸骸，那些嵌在岩石缝里的螺壳，都是它蜕下的皮。
吉田勇作不信邪。他是水产研究所的实习生，为了采集“深渊螺”的样本——这种螺壳上长着人脸纹路的生物，只在尸螺渊出现——背着潜水装备独自划着橡皮艇来了。
橡皮艇刚到渊中央，船底突然传来“咔哒”声，像被什么坚硬的东西咬住。勇作探头往水里看，浑浊的河水中，无数螺壳正吸附在船底，每个螺壳的开口处，都伸出半透明的触须，触须顶端的吸盘上，印着模糊的指纹。
“是深渊螺。”他兴奋地戴上潜水镜，却没注意到，水面的泡沫正顺着橡皮艇的缝隙往上爬，泡沫里裹着细小的鳞片，像某种两栖生物的蜕皮。
潜入三米深时，勇作的脚蹼踢到了一团软物。手电筒的光柱扫过去，他胃里猛地一阵翻涌——那是具被水泡得发胀的鹿尸，腹腔被掏了个大洞，洞里塞满了深渊螺，螺壳的人脸纹路正随着水流微微开合，像在无声地咀嚼。
更骇人的是鹿尸的脖颈处，有圈整齐的齿痕，齿距宽得不像任何己知动物。勇作想起村里老人的话：河童的嘴是圆盘状的，牙齿像磨尖的贝壳，能一口咬断牛的腿骨。
“找到你了。”
气泡从氧气面罩边缘溢出时，勇作看见渊底的岩石缝里，嵌着个半人高的螺壳。螺壳的纹路不是人脸，是张河童的脸——青灰色的皮肤，凹陷的眼睛，头顶的碟子盛着浑浊的水，水面漂浮着几粒白色的卵，像没孵化的鱼籽。
他伸手去碰螺壳，指尖刚触到湿滑的表面，螺壳突然“啪”地张开，露出里面蜷缩的生物：上半身是人形，皮肤覆盖着黏液，下半身却像巨型螺的软体，黏在岩石上，尾端还拖着半片腐烂的荷叶。
“我的壳……”
生物的嘴在圆盘状的脸上缓缓转动，声音混着气泡破裂的声响，“被渔夫的网勾破了，只能借螺壳住……你能帮我找新的吗？”
勇作想后退，却发现脚踝被什么缠住了——是从鹿尸腹腔里爬出来的深渊螺，它们的触须连成一片，像张透明的网，正往他的潜水服里钻。
“昭和五十八年，有人在这里捕到过河童。”生物的眼睛突然亮起红光，“他们把它绑在岸边，晒了三天太阳，壳裂开的时候，流出的不是血，是满肚子的深渊螺。”
精神抖擞小白菜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勇作的氧气表开始疯狂报警。他看见生物头顶的碟子里，水渐渐变成红色，浮出半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几个渔民正举着刀，对着地上挣扎的河童，河童的壳己经裂开，里面涌出的螺壳上，印着和现在一样的人脸纹路。
“那些螺，是被它吃掉的人变的。”生物突然笑起来，圆盘状的嘴咧成诡异的弧度，露出密密麻麻的贝壳齿，“渔夫的儿子、迷路的登山客、还有去年来采样的女学生……她们的骨头被螺壳包着，沉在渊底，慢慢变成我的新壳。”
勇作想起研究所的档案：去年确实有位学姐来尸螺渊，从此失踪，只留下艘倒扣的橡皮艇，艇底粘着片带齿痕的螺壳。
触须己经钻进他的袖口，吸盘吸在手臂上，传来针扎般的刺痛。勇作摸出潜水刀，狠狠砍向生物头顶的碟子。水泼溅的瞬间，生物发出凄厉的尖叫，下半身的螺软体疯狂扭动，渊底的岩石开始震动，无数深渊螺从石缝里涌出，在水中组成张巨大的人脸，正是失踪学姐的模样。
“她的壳最漂亮。”生物的指甲突然变长，像螺壳的尖端，“现在，该轮到你了。”
紧急上浮时，勇作感觉后背黏着什么重物。他挣扎着爬上岸，脱下潜水服，看见后背上吸附着个拳头大的深渊螺，螺壳的纹路里，嵌着自己的指纹。
远处传来警笛声——是他出发前设置的紧急信号。但勇作知道己经晚了，他能感觉到螺壳在往皮肤里钻，尾椎骨处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骨头里爬出来。
“你的尾鳍……真适合当螺盖。”
生物的声音从水里传来。勇作回头，看见尸螺渊的水面上，漂浮着无数透明的螺壳，每个壳里都有模糊的人影在蠕动。而那个半人半螺的生物，正趴在橡皮艇上，上半身的皮肤开始剥落，露出底下新长的、属于人类的皮肤，脖颈处的鳃裂里，还嵌着片勇作潜水服的布料。
警察赶到时，只在岸边找到套沾满黏液的潜水服，衣服里塞满了深渊螺，螺壳拼起来的形状，像个蜷缩的人形。
三个月后，水产研究所收到份匿名包裹，里面是枚完整的深渊螺壳，壳上的人脸纹路清晰可辨，正是勇作的模样。附信的字迹黏糊糊的，像是用黏液写的：
“渊底太冷，借你的骨头暖暖壳。明年月圆时，来收新的样本吧——我会把壳洗干净，嵌上你同事的脸。”
最上川的水流过尸螺渊时，总带着“咔哒咔哒”的声响，渔民们说，那是螺壳在啃食岩石，也在啃食每个靠近者的影子。而渊底的淤泥里，新的螺壳正在悄悄成形，壳尖上，还沾着新鲜的、带着体温的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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