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的冬天来得快，第一场雪下的时候，张强下班回家，看见王艳正坐在窗边，手里拿着老支书寄来的信——是秀莲男人写的回信。
“强子，你看，”王艳把信递给他，眼里带着泪，却笑着，“他收到笔记本了，说要回来给秀莲上柱香，还要谢谢俺们帮秀莲报仇。”
张强接过信，字里行间都是感激。秀莲的男人叫赵建国，在南方的工厂上班，这几年一首没敢回来，怕触景生情。现在知道秀莲的冤屈报了，也收到了她生前的笔记本，终于决定回来看看。
“等他回来，俺们再陪他去看看秀莲。”张强把信折好，放在抽屉里——那里还放着当年从空屋墙缝里找到的纽扣，现在己经用红绳串起来，当成了纪念。
日子一天天过，王艳在小区门口的小卖部找了份工作，每天整理货架、收钱，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张强还在工厂上班，偶尔会加班，但每次回家，都能看见王艳留着的热饭，心里暖暖的。
只是有天晚上，王艳做了个梦——她梦见自己又回到了空屋的院子里，秋老虎的风裹着热气，晒谷场的玉米香飘过来。秀莲站在院子里，穿着那件蓝布衫，手里拿着个绣花绷子，对着她笑：“艳子，俺要走了，以后你们好好过日子，别惦记俺。”
王艳想跟她说话，却怎么也张不开嘴。等她醒过来时，枕头己经湿了一片。
“咋了？又做噩梦了？”张强被她的动静吵醒，赶紧坐起来。
王艳摇摇头，靠在他怀里：“不是噩梦，俺梦见秀莲姐了，她跟俺说再见，笑得可温柔了。”
张强摸了摸她的头发，心里也有点酸。秀莲终于要彻底离开了，去投胎转世，开始新的人生。他知道，这是最好的结局——她讨回了公道，见了故人，再也没有牵挂了。
转过年春天，赵建国真的回来了。他比张强想象中年轻，只是头发白了些，穿着件洗得发白的中山装，手里拎着个旧皮包，里面装着给秀莲带的花。
张强和王艳陪着他去了秀莲的坟前。赵建国蹲在坟前，把花放在碑前，打开那个笔记本，一页一页地翻，眼泪无声地掉在纸页上。
“秀莲，俺回来了，”他的声音嘶哑，“俺知道你受委屈了，现在好了，坏人都受到惩罚了，你安心吧。”
王艳站在旁边，悄悄抹了眼泪。张强拍了拍赵建国的肩膀，递给他一张纸巾：“赵哥，别太难过，秀莲姐也希望你好好过日子。”
赵建国点点头，把笔记本小心翼翼地收起来：“俺这次回来，想把秀莲的坟迁回老家，跟她爹娘葬在一起，让她也有个伴。你们放心，迁坟的时候，俺会告诉她的。”
迁坟那天，张强和王艳也去了。老支书和村民们也来了，大家帮着挖坟、抬棺，动作很轻，像是怕吵醒秀莲。赵建国拿着秀莲的遗像，走在最前面，遗像上的秀莲穿着蓝布衫，笑得很干净。
把秀莲的棺木抬上车时，风里飘来一阵淡淡的牵牛花香味——明明不是牵牛花开花的季节，可大家都闻到了。王艳抬头看，天上的云很白，像秀莲的笑脸。
赵建国走的那天，给张强和王艳留了个地址，说“以后你们去南方，一定要来找俺，俺请你们吃饭”。张强把地址收好，送他到车站，看着火车开走，心里突然很平静——秀莲的故事，终于有了个圆满的结局。
夏天的时候，王艳怀孕了。去医院检查那天，医生说“是个女孩，很健康”，王艳当场就哭了，张强抱着她，手都在抖。
晚上回家，王艳摸着肚子，对张强说：“强子，俺想给孩子取名叫‘念莲’，想念秀莲姐的意思，你觉得好不好？”
张强愣了一下，然后笑着点头：“好，就叫念莲。秀莲姐要是知道，肯定会高兴的。”
他想起第一次在空屋看见王艳害怕的样子，想起找到纽扣时的激动，想起村民们一起帮他讨公道的场景，又想起秀莲最后在梦里温柔的笑容——所有的恐惧和痛苦，都变成了温暖的回忆，藏在“念莲”这个名字里，藏在他和王艳的日子里。
秋天的时候，张强带着王艳回了趟靠山屯。老房子己经租给了村里的一对年轻夫妻，他们把院子打理得很好，老槐树下种了些蔬菜，院墙上爬满了牵牛花，开得正艳。
年轻夫妻看见他们，赶紧请他们进屋，端出茶水和瓜子：“张哥，王姐，你们来得正好，俺们种的白菜熟了，给你们拔几颗带回去！”
王艳摸着肚子，看着院子里的牵牛花，笑着说：“不用了，你们留着吃。俺们就是回来看看，看见院子这么热闹，俺们就放心了。”
离开的时候，年轻夫妻的孩子跑出来，拉着王艳的衣角：“阿姨，你肚子里有小宝宝吗？等小宝宝出生了，来跟俺玩好不好？”
王艳蹲下来，摸了摸孩子的头：“好啊，等小宝宝出生了，俺们就带她来跟你玩。”
车开出靠山屯时，王艳又回头看——院墙上的牵牛花在秋风里晃，像极了当年空屋房梁上的红布衫，却再也不吓人了，只剩下满满的温柔。
张强握着她的手，轻声说：“念莲，这是你娘的老家，以后爹也常带你来看看。”
王艳靠在他的肩膀上，笑了。风从车窗吹进来，带着靠山屯的玉米香，温暖而安稳。她知道，以后的日子里，不会再有“梁上红影”，只有阳光、孩子，和安稳的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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