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谱现世?月下盟
当归新苗的叶尖沾着晨露时,白薇正用红丝绦给它系护腰。那丝绦是昨夜从婚书上拆下来的,柔软的丝线在嫩茎上缠出个小巧的同心结,她的指尖刚系好最后一圈,江枫就从烽火台后绕了出来,手里攥着卷泛黄的布,针尾的红丝绦在晨光里晃出细碎的影,像条刚从沙堆里钻出来的蛇。
“你看这个。” 他突然将布展开 —— 竟是幅 “玉门归针” 的完整针谱,麻布的边缘己经磨损,却被人用红丝绦仔细包了边。最后一页画着个穿月白旗袍的女子,怀里抱着个襁褓,小腹处用朱砂标着个清晰的针形印记,与白薇气海穴的银针位置分毫不差,连针尾红丝绦的缠绕方向都一模一样。“密室石棺里藏的,压在守将之女的嫁衣下面。” 他的指尖轻轻划过那印记,指腹的薄茧蹭得布面发颤,“石棺壁上的铭文说,她当年就是用这针法,在战乱中保住了腹中的孩子,那孩子后来成了玉门关的第一位医官。” 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了顿,眼神掠过白薇的小腹,“只是铭文最后被人刮去了半行,隐约能看出‘…… 反噬,三代而绝’的字样。”
白薇的戒指突然发烫,红丝绦余烬在皮肤上烙出的痕微微发颤,像有只小蚂蚁在爬。她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小腹,那里的银针随着呼吸轻轻搏动,像颗埋在土里的种子正要破土。“所以……” 她的声音发哑,尾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耳尖不经意间蹭过他锁骨的疤痕,那里还留着她昨夜咬的浅印,“咱们种的这株当归苗,是三百年前那个孩子托生的?不然怎么偏偏长在咱们撒血的地方?”
江枫的吻落在她发顶,带着当归花清苦的香气,混杂着清晨风沙的微凉。“或许是先祖在保佑。” 他突然从帆布背包里摸出个小木盒,盒子是用祁连山的桦木做的,边缘还留着树结,打开的瞬间,一股当归的暖香漫出来 —— 里面躺着枚用当归根雕的戒指,纹路里嵌着红丝绦的碎末,在晨光里泛着奇异的暗纹,纹路走势竟与针谱最后一页的经络图隐隐重合。“苏晴托人找老木匠雕的,说木头的比青铜的暖,冬天戴不冻手。”
苏晴扛着个沉重的木箱从烽火台的拱门里钻出来,军靴踢起的沙粒像群受惊的小蚂蚱,溅在针谱的布面上。“别在这儿腻歪了!” 她把木箱往沙地上重重一撂,黄铜锁扣 “啪” 地弹开,里面滚出堆青铜针,针尾的红丝绦纠缠在一起,与江枫针筒上垂下来的丝绦缠成一团,像群挤在窝里的交颈鸟。箱子内侧贴着张褪色的羊皮纸,上面画着个从未见过的符号,既不是蛊阵也不是针谱标记。“柳烟在石棺底的暗格里发现的,你瞅瞅这针孔。” 她捏起一根针递过来,针孔里果然卡着点暗红的血痂,在晨光里泛着陈旧的光,“三百年前的血,愣是没被风沙磨掉。对了,这箱子重得反常,柳烟说可能有夹层。”
小月抱着个粗陶罐子跑过来,罐子上还贴着片当归叶做的标签,罐口飘出的当归酒香混着沙味,有种奇异的甜。“白薇姐姐,这是我和柳烟姐姐用新苗泡的酒!” 她踮着脚把罐子举到白薇面前,辫子上的红丝绦扫过针谱,突然指着画中女子的手惊呼,“她怀里抱着的是不是针谱?你看她的手,正往孩子的头顶扎针呢!手指翘得跟你给江哥哥扎针时一模一样!而且……” 小姑娘突然压低声音,“我刚才在石棺里看见个黑影,跑得比风沙还快!”
白薇的瞳孔骤然收缩,指尖几乎要戳进布面里。图中女子的指法确实是 “烧山火”,拇指食指捏着针尾轻轻捻转,针尖悬在襁褓中婴儿的百会穴上,针尾的红丝绦缠成个小小的同心结,结心处还绣着点金粉,在晨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是‘护胎针’!” 她的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指尖在那处反复,“《胎产心法》里专门提过这套针法,说用玉门归针扎百会、风池、气海这七个穴位,能固胎气,保胎儿平安 —— 没想到三百年前就有这技法了,比医书记载的还早!” 她突然停住,指腹摸到布面下有硬物凸起,形状像枚小小的针筒。
男子拄着枣木拐杖慢慢走到针谱旁,后腰的绷带终于拆了,露出道浅粉色的疤,像条洗得发白的红丝绦。他盯着针谱边缘的空白处,突然用拐杖头往某个位置敲了敲,那里的布面比别处略厚,发出沉闷的回响。“这针谱里藏着个更大的秘密。”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眼神警惕地扫过西周,“当年守将之女怕配方落入敌军手里,把疫苗的完整配方绣在了针脚里,用的是西域传来的‘隐绣’技法,线是用当归根汁染的,得沾着新鲜当归汁才能显形。只是……” 他突然顿住,嘴唇动了动却没再说下去,拐杖头在沙地上划出个与木箱内侧相同的符号。
江枫立刻从陶罐里倒出半碗当归酒,酒液里还浮着片新苗的叶子,叶片上的纹路在酒中竟慢慢扭曲,像条活的小蛇。他小心翼翼地往针谱边缘泼了点,布面先是泛起淡淡的黄,接着像有支无形的笔在书写,密密麻麻的小字顺着针脚的纹路慢慢浮现,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红光。最后几行字突然变得模糊,仿佛被人刻意涂抹过,只能辨认出 “…… 昆仑之墟…… 血竭母株……” 几个零碎的词。白薇的指尖划过最末一行尚能看清的字,突然猛地抓住江枫的手腕,指节都捏得发白:“你看!配方最后一步要‘双针合璧,以血为引,阴阳相济,方得真解’,说的就是咱们俩的青铜针!”
风沙毫无征兆地狂卷起来,裹着股刺鼻的腥气从当归田深处涌来,腥气中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铃声,像极了西域驼队的铃铛声。新苗的叶子瞬间蜷成了团,像只受惊的小拳头,叶尖渗出粘稠的汁液,在沙地上腐蚀出细小的坑。苏晴反应极快,迅速从木箱里抓出几把青铜针插进沙地里,针尾的红丝绦在风中绷首如琴弦,组成个简易的 “九宫阵”,将黑雾挡在阵外。“是陆老蛊师的残魂!” 她的军靴狠狠碾过脚边一只青黑色的虫尸,虫壳 “咔嚓” 碎裂,流出的黑浆在沙地上腐蚀出个小坑,“这老东西没死透,附在蛊虫身上了,想抢针谱!等等…… 这黑雾里怎么有铃铛声?”
白薇突然拽住江枫腕间的红丝绦,猛地将他按在当归新苗旁边的沙地上。她的旗袍被狂风掀得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纤细的腰肢,后腰那道淡粉色的针痕在晨光里泛着柔粉,像朵刚在沙里绽开的花。“用护胎针!” 她的牙齿轻轻咬在他的喉结上,留下圈浅浅的红印,“医案上说‘正气存内,邪不可干’,这针法能护住胎儿,也一定能护住咱们的根!” 她的指尖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像有根细针从针尾反刺回来,低头时却看见红丝绦上沾着点金色的粉末,与针谱结心处的金粉一模一样。
江枫的银针精准地刺入新苗旁的沙土,针尖没入的深度正好三寸,与针谱上标注的分毫不差。白薇立刻将自己掌心的伤口按在针尾,鲜血顺着红丝绦缓缓倒流,在沙地上画出个完美的圆圈,圈沿泛着淡淡的金光,金光中隐约有细小的符号在流转。黑雾撞在光圈上,发出 “滋滋” 的声响,像滚油里溅了冷水,瞬间消散了不少,却有几滴黑浆溅落在当归新苗的根部,那里的土壤突然开始轻微地蠕动。“《灵枢》说‘人始生,先成精,精成而脑髓生,骨为干,脉为营,筋为刚,肉为墙’,” 他的吻落在她渗血的指尖,舌尖尝到当归酒的甜和血的腥,“这针不仅能护胎,还能护住咱们俩扎下的根。” 他突然皱眉,感觉到指尖的银针在微微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下与它共鸣。
黑雾突然凝聚成个模糊的人影,手里举着支锈迹斑斑的青铜针,针尾的红丝绦早己朽成灰黑色,朝着两人猛扑过来。“把针谱交出来!” 陆老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嘶哑得刺耳,夹杂着奇怪的嗡鸣,“那本就是陆家的东西!凭什么让你们江家占了便宜!你们以为…… 这就能结束了吗…… 昆仑那边…… 不会放过你们的……”
白薇突然抓起地上的针谱,迎着人影狠狠甩过去。布面的红光骤然炸开,像团燃烧的火焰将人影裹在中间,发出凄厉的惨叫,惨叫声中夹杂着清晰的铃铛声。“三百年前就不是!”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江枫的掌心,血珠滴落在新苗上,瞬间被嫩绿的叶子吸收,叶片上突然浮现出细小的金色纹路,“现在更不是!”
火球熄灭的地方,沙地上露出块嵌在石缝里的玉佩,玉面上刻着个清晰的 “陆” 字,边缘却雕着圈细密的当归花纹,玉佩背面的凹槽里刻着极小的字:“血竭母株,藏于昆仑,引蛊为祭,可唤亡灵。” 男子弯腰捡起玉佩,用袖口擦去上面的沙,突然笑了,眼角的皱纹里还嵌着细小的沙粒:“原来如此。这是守将之女给陆家公子的定情物,当年他就是用这玉佩换走了半本针谱 —— 哪是什么胁迫,分明是两情相悦,怕被人发现才演的戏。” 他的手指突然被玉佩边缘划破,血珠滴在凹槽里,那些小字竟微微发亮。
柳烟抱着件绣好的红绸婚服从烽火台跑出来,衣摆扫过沙砾的声响像首轻快的歌。婚服上的当归花沾着细碎的沙粒,在阳光下闪着金光,像撒了把碎金,其中几朵花的刺绣针法格外奇特,针脚密集得像某种符咒。“快试试!” 她把婚服往白薇身上披,又往她头上插了支银簪,簪头的红丝绦与针谱上的同心结遥遥相对,轻轻晃动,“苏晴说今晚的月色特别好,正好拜堂成亲,让先祖们也做个见证。对了,我在石棺里发现了这个。” 她递过来个小小的香囊,里面装着些灰色的粉末,散发着淡淡的腥味,“不知道是什么,闻着有点像蛊虫的蜕皮。”
小月举着个用红丝绦编的花球跑过来,往江枫怀里塞的时候,花球突然散开,露出里面裹着的半片当归 —— 断面的齿痕与玉佩背面的凹槽完美契合,像是天生就该拼在一起,当归片的背面用朱砂画着个简化的山脉轮廓,与针谱上模糊的 “昆仑之墟” 字样隐隐呼应。“江哥哥!白薇姐姐!这是我在石棺旁边捡到的,是三百年前的当归呢!它闻起来有点像苏晴姐姐箱子里的针!”
夜幕降临时,当归田被火把照得一片通红,像铺了层燃烧的云霞。江枫小心翼翼地展开针谱当作喜帖,红丝绦将两人的手腕紧紧缠在一起,与新苗上的护腰绦连成一条线,在火光里闪着温暖的光,线身上的金色粉末在黑暗中格外醒目。白薇的婚服下摆扫过沙粒,露出的脚踝上,红丝绦与那枚当归玉佩的绦子缠成个紧实的结,解都解不开,结心处的玉佩正微微发烫。
“一拜天地!” 苏晴的嗓门比风沙还响亮,手里的铁锹往地上重重一顿,铲尖碰到个坚硬的东西,发出 “当” 的一声脆响,“二拜高堂 —— 就对着这片当归田拜,先祖们都在这儿看着呢!” 她低头看了眼铁锹碰到的地方,沙地上隐约露出个金属的边角,上面刻着与木箱内侧相同的符号。
江枫的吻轻轻落在白薇的婚鞋上,那里沾着新苗的露水,凉丝丝的,还带着点当归的甜香。新苗的叶子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叶片上的金色纹路在火光下流转,像有生命般。“三百年前的债,” 他的指尖温柔地划过她小腹的位置,那里的银针随着呼吸轻轻颤动,像是在回应着什么,“今晚彻底清了。”
白薇突然拽住他腕间的红丝绦,迫使他弯腰吻住自己。针谱上的红光映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新苗的叶子不知何时己经舒展开来,在月光里闪着银光,像无数支细小的银针在为他们祝福,根部的土壤还在微微蠕动。“《玉门医案》的最后一页,” 她的舌尖轻轻缠着他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笑意,却没注意到舌尖尝到一丝极淡的腥甜,“该写‘针谱为媒,当归为证,红丝系腕,生生世世’了。”
男子将那枚刻着当归花的玉佩埋在新苗旁边,沙地上的针谱突然无风自动,慢慢卷成个筒,红丝绦从筒里滑出来,轻轻缠上两人的婚服下摆,像条永不褪色的红毯。远处的烽火台顶端,玉门归针的红丝绦在月光里飘得笔首,将两个紧紧相拥的影子清晰地绣在深蓝色的天幕上,针脚处还沾着当归花的甜香,在夜风中久久不散。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当归田深处,几粒被黑浆污染的土壤正在鼓起,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伴随着微弱的铃铛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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