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血誓
血珠落在麒麟佩上的瞬间,窗外的风雪突然变了调子。慕容珩用布条将两人的手腕紧紧缠在一起,结打得又急又狠,像要把两具血肉拧成一股绳。
烛火在两人之间明明灭灭,将墙上交叠的影子拉得很长,像幅被血水浸透的画。慕容珩的血还在往下淌,滴在苏晚掌心的麒麟佩上,晕开层层叠叠的红,像极了北疆雪原上绽放的狼毒花。
“你疯了!” 苏晚攥紧他的手腕,指腹按在伤口上方的动脉处,那里的搏动剧烈得像要冲破皮肤。她的声音抖得不成调,掌心的碎簪硌进肉里,血与血混在一起,顺着指缝滴在被褥上,洇出朵丑陋的花。
窗外的雪又大了起来,拍打着窗棂发出簌簌的声响,像无数只手在外面叩门。慕容珩却笑了,血珠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砸在她手背上,烫得她一哆嗦。“疯了才好,” 他的拇指着她掌心的疤痕,那里还留着银簪划过的细痕,“疯了就不用管什么镇南王府,不用怕什么皇权天威。”
苏晚看着他腕间的伤口,血顺着手臂蜿蜒而下,在肘部积成小小的血珠,砸在床榻的锦缎上,晕开一朵朵暗红的花。“傻子,” 她的指尖抚过他紧抿的唇,那里还留着冲破宫门时被箭矢划破的伤痕,“你可知这叫同生共死?”
“求之不得。” 慕容珩的声音带着血气的温热,他突然俯身将她打横抱起,盔甲的棱角硌得她伤口生疼,却让她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气息 —— 北疆的风雪味混着淡淡的血腥,像他每次从战场上回来时那样。
“我们得走,趁公主还没反应过来。” 他的声音贴着她的耳廓,带着血的温热,“柴房备了马,从后山密道能出王府。”
苏晚的指尖勾着他未系好的衣襟,那里露出道狰狞的旧伤,是去年护驾时被刺客划伤的。“密道?” 她想起萧彻府里也有这样的通道,最后却成了困住她的牢笼,“你早就计划好了?”
“从辞掉婚约那天起。” 他踢开后窗,寒风卷着雪沫灌进来,吹得烛火骤然熄灭。黑暗中,他的吻落在她眉心,带着铁锈味的疼,“我知道你不信承诺,所以我只做给你看。”
柴房的木门虚掩着,两匹黑马不安地刨着蹄子,鼻孔里喷出的白气在灯笼下凝成霜花。墙角堆着的草料上落满积雪,慕容珩将她放在马鞍上时,她看见草堆里藏着的包袱 —— 里面是两套粗布衣裳,还有个小小的药箱,瓶瓶罐罐碰撞着发出细碎的声响。
“抓紧了。” 他翻身上马坐在她身后,手臂环住她的腰,掌心的血蹭在她的衣襟上,留下温热的印记。黑马嘶鸣着冲出柴房,撞开积雪的瞬间,苏晚看见廊下闪过几个黑影,手里的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趴下!” 慕容珩将她按在马背上,腰间的佩剑 “唰” 地出鞘,剑光劈开风雪,带起串血珠。他的伤口被动作牵扯得裂开,血顺着手臂流进她的袖口,与她掌心的血混在一起,暖得灼人。
王府的后门藏着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车夫却是他最信任的亲卫。“世子,” 亲卫的声音发颤,“城门口…… 己经被公主的人围住了。”
苏晚从他肩头抬头,看见天边泛起鱼肚白。这颜色让她想起顾时砚断气那天的晨光,也是这样惨淡,带着死亡的气息。“放我下来。” 她拍着慕容珩的肩,“我知道有条密道。”
那是萧彻生前挖的,从王府偏院首通城外的乱葬岗。去年春天,他还笑着对她说:“若有朝一日我遭了不测,你就从这里走,永远别回头。” 当时的紫藤花落在他发间,如今想来,竟全是谶语。
密道入口藏在假山后面,石板上的积雪被提前扫开,露出下面的铜环。慕容珩砍倒追来的最后一名侍卫,剑锋上的血滴在雪地上,像撒了把红豆。“进去后左转,走到底有机关。” 他将她推进密道,自己却转身挡在入口,“我断后。”
苏晚抓住他染血的手腕,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密道里的寒气顺着石阶往上涌,吹得她鬓发乱飞。“一起走!” 她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带着哭腔,“你说过再也不分开的!”
他掰开她的手指,将那枚被血浸透的麒麟佩塞进她掌心,玉佩的温度烫得她发颤。“听话。” 他的额头抵着她的,呼吸里满是血腥气,“到了城外的破庙,会有人接应你。拿着这个去找定北军的旧部,他们欠萧彻的情,会护着你。”
风雪从入口灌进来,掀起他的衣袍,露出腰间那道深可见骨的伤。苏晚突然想起很多年前,顾时砚也是这样把逃生的机会让给她,自己却留在了火场里。“我不!” 她死死抱住他的腰,任由他的血染红自己的衣襟,“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密道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平阳公主尖利的喊叫:“把他们给我拦住!一个都别放跑!” 慕容珩猛地将她往密道里推,自己转身挥剑迎上去。剑光与火把的光芒在入口处交织,映出他决绝的侧脸。
密道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慕容珩举着火折子在前开路,火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土墙上,像两只相依为命的困兽。苏晚的伤口被粗糙的石壁蹭到,疼得她倒抽冷气,却死死咬住唇不肯出声 —— 她看见他后背的箭伤渗出血来,染红了她的衣襟。
“快到了。” 慕容珩的声音在狭窄的通道里回荡,他突然停下脚步,火折子的光映出前方的铁栅栏,上面挂着把生锈的大锁。更可怕的是,栅栏外隐约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
“看来你们无路可逃了。” 平阳公主的声音穿透栅栏的缝隙,带着银铃般的笑意,“珩哥哥,你说我要是把她扔进蛇窟,她会不会像定北王那样,死得很难看?”
苏晚的指甲深深掐进慕容珩的腰侧,那里有块旧伤 —— 是他十五岁那年替她挡马时留下的。那时他还不是镇南王世子,只是个会把糖葫芦让给她的少年。
“你想怎样?” 慕容珩将苏晚护在身后,手腕上的血顺着指缝滴在锁孔里,“放她走,我随你处置。”
公主突然笑出声,笑声在密道里撞出刺耳的回音。
“放她走?” 她的声音陡然尖锐,“那谁来偿我弟弟的命?谁来偿镇南王府欠下的忠烈血?” 栅栏外突然亮起火把,照亮她狰狞的脸,
“你以为萧彻是病死的?他是被你们慕容家逼死的!”
苏晚猛地抬头,撞进慕容珩震惊的眼眸。她想起萧彻临终前攥着的那半枚玉佩,想起林薇薇日记里那句 “定北王与镇南王府积怨己久”,原来她错过的,不止是顾时砚的病情。
“当年北疆之战,” 公主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冰锥,“你父亲为了抢功,故意延误粮草,害死了我弟弟!萧彻不过是替他舅舅报仇,却被你……”
“够了!” 慕容珩的火把 “哐当” 落地,火星在黑暗中明明灭灭,“我父亲早己在狱中自缢谢罪!”
栅栏外传来箭上弦的轻响。苏晚突然抓住慕容珩的手,将那枚拼合的麒麟佩塞进他怀里。“记得吗?” 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你说过要带我去看北疆的雪。”
在慕容珩反应过来之前,她猛地推开他,身体撞向栅栏的瞬间,数支箭矢穿透了她的胸膛。
“晚晚 ——!”
慕容珩的嘶吼震落了洞顶的泥土,他看着苏晚倒在血泊里,嘴角却带着笑意,像极了那年上元节,她举着琉璃灯对他笑的模样。
公主的惊呼声渐渐远去,密道里只剩下慕容珩的呜咽。他抱着苏晚渐渐冰冷的身体,手腕上的血还在流,与她的血汇在一起,染红了那枚麒麟佩。
“我们说好的,同生共死。” 他吻着她眉心的血痕,那里还留着他熟悉的温度,“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洞外的风雪不知何时停了,一缕阳光透过密道的缝隙照进来,落在苏晚胸前的箭簇上,泛着冷冽的光。慕容珩拔出腰间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刺进自己的心口 —— 他要去追上她,无论是黄泉还是碧落,这一次,他绝不会再放手。
血珠落在苏晚的脸上,像极了那年她掉在他发间的泪。他最后看见的,是她唇边那抹释然的笑,仿佛在说:这一次,我们终于不用再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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