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重逢
图书馆的木质旋转楼梯吱呀作响，苏晚握着冰凉的扶手往上走，指尖触到台阶边缘的磨损痕迹，像摸到了岁月的纹路。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斑斓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旧书的油墨香，混杂着淡淡的灰尘味，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慕容珩靠在三楼的栏杆旁，校服外套搭在臂弯里，手里拿着那本绝版的《牡丹亭》。风从敞开的窗户钻进来，吹得书页哗哗翻动，停在 “惊梦” 那这时，他突然抬头，目光与苏晚撞个正着。
“你来了。” 他的笑容比阳光更亮，左颊的梨涡里仿佛盛着星光。
苏晚走到他面前时，看见书页上有行铅笔字：“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字迹苍劲有力，和记忆里那封北疆来信的笔迹渐渐重叠。她的指尖拂过字迹，突然想起忘川河畔的孟婆汤，苦涩中带着一丝回甘。
“这本书……”
“我爷爷留下的。” 慕容珩合上书本，封面的烫金牡丹在光线下泛着暗纹，“他说这是故人所赠，扉页里夹着样东西。” 他从书页中抽出张泛黄的纸条，上面画着对并蒂莲银簪，旁边写着 “长安雪夜”。
苏晚的呼吸骤然停滞。纸条边缘的褶皱里，还沾着细碎的雪粒，像极了那年平阳公主摔碎银簪时，飞溅在她发间的碎屑。她看着慕容珩展开纸条的手指，指腹有块淡粉色的疤痕 —— 那是他当年为了捡回碎簪，被侍卫的刀划破的伤口。
“你对长安的雪有印象吗？” 慕容珩突然问，声音里带着试探。
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苏晚的目光落在他手腕的疤痕上，那里的形状与她右手腕的烫痕完美契合，像两瓣拼合的月牙。“好像……” 她的声音发颤，“有个人在雪地里对我说，要带我去看北疆的雪。”
慕容珩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突然抓起她的右手，将她的手腕贴在自己的疤痕上。两瓣月牙在阳光下重叠的瞬间，图书馆的挂钟突然停摆，指针卡在三点十七分 —— 那是顾时砚离开人世的时间，也是萧彻坠楼的时刻。
“晚晚。” 他的声音突然低沉，带着不属于少年的沧桑，“我找了你好久。”
苏晚的眼泪毫无预兆地落下，砸在《牡丹亭》的封面上，晕开一小片水渍。她想起很多年前，有人在城楼上对她说 “等我回来”，有人在密道里与她同生共死，还有人在忘川河畔默默守护。那些破碎的记忆像散落的珍珠，终于被这声 “晚晚” 串成了项链。
“慕容珩。”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见他眼底的自己，白衣胜雪，宛如初见，“我们…… 是不是见过？”
他没有回答，只是翻开书的最后一页。泛黄的纸页里夹着半枚玉佩，与他脖子上挂着的麒麟佩正好拼成完整的一块。阳光透过玉佩的裂痕，在墙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极了那年上元节，他送给她的琉璃灯。
“爷爷说，” 慕容珩的指尖划过玉佩上的金箔，“等两块玉佩重逢时，欠的债就该还了。”
苏晚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泪水的咸涩。她想起顾时砚藏在书店的戒指，萧彻握在手心的双鱼佩，还有眼前这对历经轮回的麒麟佩。原来那些错过的时光，那些深埋的执念，终究会在某个转角，以另一种方式归来。
图书馆的挂钟重新开始走动，滴答声里，慕容珩将《牡丹亭》塞进她手里。“放学一起走吧，” 他的校服口袋里，玉佩碰撞的声响清脆悦耳，“我知道有家店，烤红薯甜得扎实。”
苏晚握着温热的书本，看着他跑向楼梯的背影，突然想起十八岁的顾时砚在巷口等她的模样。阳光落在慕容珩的发梢，后颈的那颗小痣在碎发间若隐若现，像颗永不熄灭的星子。
她跟上去时，听见自己的心跳与挂钟的滴答声渐渐重合，像两朵并蒂莲，在时光的长河里，终于找到了并肩绽放的花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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