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旧梦
图书馆的晨露还挂在窗沿,苏晚推开三楼阅览室的门时,慕容珩己经坐在老位置了。他面前摊着那本《牡丹亭》,旁边放着两杯热豆浆,蒸腾的白雾在玻璃上凝成水痕,像极了长安雪夜窗棂上的冰花。
“早。” 他抬头时,晨光恰好落在发梢,左颊的梨涡里盛着碎金似的光。苏晚注意到他今天换了条围巾,深灰色的毛线缠绕间,露出半枚麒麟佩,金箔补过的裂痕在光线下若隐若现。
她刚坐下,就见慕容珩从书包里掏出个保温桶,打开时冒出的热气里裹着甜香。“我妈做的八宝粥,” 他舀出一勺递到她面前,瓷勺边缘还沾着米粒,“她说女孩子冬天要多吃点暖的。”
苏晚的指尖触到温热的瓷勺,突然想起镇南王府的偏院。那年她发高热,慕容珩也是这样一勺勺喂她喝药,药汁很苦,他却在她唇上抹了层蜜,甜得让人心头发颤。粥里的莲子硌在牙间,她猛地回过神,看见慕容珩正盯着她的手腕,那里的疤痕在晨光下泛着淡粉色。
“你的手……” 他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把自己的袖口拉得更高,露出手腕上的旧伤,“你看,我们的疤很像。”
两道疤痕在晨光中并排躺着,一道是炭火烫的,一道是刀划破的,形状竟真的如出一辙。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粥碗里的倒影突然晃动起来,映出密道里的血布条,正将两人的手腕缠成死结。
“上课要迟到了。” 她慌忙收起保温桶,却在起身时撞掉了慕容珩的书签。银质的并蒂莲坠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滚到书架底下。
慕容珩弯腰去捡时,苏晚也伸出手,两人的指尖在书架缝里撞在一起。她的指甲擦过他掌心的疤痕,那里的触感突然与记忆重叠 —— 是他在城楼上接住她时,掌心的松木香气;是他在密道里攥着她的手,血珠温热的黏腻。
“找到了。” 他把书签递给她,指腹不经意蹭过她的手背,像羽毛轻轻拂过。苏晚低头看着书签上的并蒂莲,珍珠花蕊突然闪过一道光,映出平阳公主摔碎银簪时的狰狞面孔。
上午的语文课讲到《孔雀东南飞》,老师让同桌互读。慕容珩的声音低沉,读到 “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 时,苏晚的笔尖突然在笔记本上洇开一团墨。她看着纸上晕开的墨痕,像极了萧彻咳在帕子上的血,暗红而绝望。
“怎么了?” 慕容珩的气息拂过耳畔,带着豆浆的甜香。
苏晚摇摇头,却在他翻书的瞬间,看见他课本里夹着张照片。黑白的影像上是座古老的宅院,门口的石榴树歪歪扭扭,树干上有两道刻痕,深浅不一,像极了萧彻量身高时留下的印记。
“这是我老家的院子。” 慕容珩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指尖轻抚过照片上的石榴树,“爷爷说,这树是他年轻时栽的,当年……” 他突然顿住,眉头紧锁,像是被什么记忆卡住了喉咙。
放学的铃声响起时,慕容珩突然拉住她的手。“跟我来。” 他的掌心很热,攥得她指节发白,穿过操场时,篮球砸在地上的砰砰声,像极了忘川河畔的潮声,一下下敲在心上。
学校后山的竹林里藏着座旧亭,亭柱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慕容珩指着最高处的刻字,那里有个模糊的 “晚” 字,笔画里还嵌着细碎的石屑。“我小时候来这儿玩,总觉得这字眼熟,” 他踮起脚尖摸着刻痕,“现在才想起来,和你书签上的字迹很像。”
苏晚的目光落在 “晚” 字旁边,那里还有个被风雨磨平的 “珩” 字,两个字依偎在一起,像两株缠绕的藤蔓。她突然想起萧彻书房的匾额,他亲手写的 “晚居” 二字,在火光中烧得噼啪作响,灰烬飘落在她发间,像那年长安的雪。
暮色漫进竹林时,慕容珩从口袋里掏出个红绳结,上面坠着枚小小的青铜令牌,刻着 “镇南” 二字的纹路被得发亮。“这个给你,” 他把绳结系在她手腕上,动作轻柔得像在系红绳,“我爷爷说,戴着它就不会迷路。”
红绳贴在皮肤上,温热的触感顺着血管蔓延。苏晚望着他眼里的认真,突然想起很多年前,有人在城楼上对她说:“别怕,有我在。” 那时的雪落在他肩头,像此刻竹林里飘下的竹叶,轻柔而坚定。
下山的路上,慕容珩哼起段陌生的调子,旋律婉转,像昆曲又不像。苏晚的脚步跟着节奏轻晃,突然想起忘川河畔的风,也带着这样的调子,吹得彼岸花沙沙作响,像是在唱一首未完的歌。
“这是什么曲子?” 她忍不住问。
慕容珩的脚步顿了顿,挠了挠头:“不知道,好像从小就会哼,我爷爷说,这是长安的调子。”
晚风穿过竹林,把他的花吹得很远。苏晚低头看着手腕上的红绳,青铜令牌在暮色里泛着微光,与掌心的并蒂莲书签相互呼应,像两个跨越轮回的承诺,在时光里静静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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