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回响
晨雾漫进镇南中学的银杏林时，枯黄的叶片上还凝着半透明的霜花，踩上去发出细碎的脆响。苏晚蹲在落叶堆里捡书签，指尖在湿漉漉的青石板缝隙中摸索，银质的并蒂莲此刻正卡在两块石板中间。
她忽然摸到石板背面有处凹陷，指尖探进去，触到几道深浅不一的刻痕，像极了萧彻当年在石榴树干上刻下的身高印记。
“找到了吗？” 慕容珩的白球鞋停在她眼前，鞋边沾着圈银杏叶的黄渍。他校服口袋里露出半截红绳，青铜令牌随着他的呼吸轻轻晃动，撞在玉佩上发出叮咚声。
这声音钻进耳朵时，苏晚恍惚听见了廊下铜铃的回响 —— 那年他送她麒麟佩时，檐角的铁马也是这样响，风卷着残梅香扑过来，吹得他玄色披风猎猎作响。
他今天换了条新围巾，深灰毛线里藏着根极细的银链，末端坠着片极小的狐毛，白得像雪。
他伸手将她拉起来时，掌心的薄茧蹭过她手腕的疤痕。那里突然泛起热意，像被晨雾里的阳光晒得发烫，恍惚间竟与当年他在密道里攥着她的力度重合。他的指节处有块新添的擦伤，红得刺眼，苏晚盯着那伤口，突然想起昨夜梦见的战场，他挥剑劈开箭矢时，手背也留下过一模一样的痕迹。
早读课的铃声穿透雾霭时，两人并肩跑过操场。草叶上的露水溅在裤脚，凉丝丝的潮气顺着布料往上爬。慕容珩的书包撞在她胳膊上，里面传来玉佩碰撞的脆响，像极了忘川河畔锁链拖动的余音。
跑道边的公告栏里贴着张泛黄的旧报纸，标题 “镇南军区考古发现明代密道” 被风吹得卷了边，照片上的铁栅栏锈迹斑斑，锁孔里似乎还嵌着点暗红的痕迹。
语文课的随堂测验上，阳光透过窗玻璃斜斜切进来，在试卷上投下长方形的光斑，将 “同生共死” 西个字照得发白。
苏晚的笔尖悬在半空，余光里慕容珩正低头演算数学题，他翻开的笔记本里夹着张老照片，黑白影像上的军装男子眉眼与他如出一辙，胸前的勋章在光线下泛着冷光，像极了他父亲临终前攥在手里的那枚。
课间操的音乐响起时，广播里的口令声混着北风卷过操场的呼啸。慕容珩突然塞给她颗水果糖，橘子味的糖纸在掌心展开，透明的糖衣里裹着颗心形的糖块。
糖纸边缘印着行极小的编号，苏晚默念两遍，突然想起平阳公主府采办账册上的数字，当年那批腐骨草的入库编号，竟与这串数字只差最后一位。
“这糖纸我收了很久。” 慕容珩挠挠头，耳尖泛红，“总觉得上面的花纹眼熟，像我爷爷书房里那幅《寒江独钓图》的印章。”
苏晚的指尖突然发凉。她想起萧彻藏在画轴里的密信，末尾的朱砂印泥在火光中化成灰烬，形状与糖纸上的花纹渐渐重叠。
放学时的晚霞染红了半边天，将银杏林染成片金红色的海洋。慕容珩抱着篮球站在最粗的那棵银杏树下，树影被拉得老长，恰好与苏晚的影子在落叶堆里交叠。他突然指着树干上的疤痕：“你看这裂纹，像不像麒麟的爪子？”
苏晚抬头望去，树皮上的裂痕果然勾出只模糊的兽爪形状，尖端处渗出点琥珀色的树胶，在霞光里泛着血一样的光。她想起那枚沾血的麒麟佩，断裂处的棱角也是这样锋利，在无数个夜里硌得她心口发疼。
“周末去看昆曲吧？” 慕容珩的声音裹着点晚风的凉意，“我爷爷说他有个老伙计，收藏着套明代的并蒂莲银簪，正好借来看。”
风卷着几片银杏叶掠过他的发梢，苏晚摸着腕间的红绳，突然发现青铜令牌的内侧刻着个极小的 “晚” 字，笔画里还嵌着点暗红的碎屑，像干涸的血迹。她望着慕容珩眼里跳动的霞光，突然明白那些跨越轮回的伏笔，早己在彼此的生命里，刻下了永不磨灭的印记。
“好啊。”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穿过落叶的沙沙声，像句迟到了太久的应答。
霜刃裁心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霜刃裁心最新章节随便看！(http://www.220book.com/book/S9OV/)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