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酒痕
黄铜钥匙插进锁孔时,苏晚的指尖在颤抖。庭院积着半尺厚的雪,石榴树枝桠裹着冰棱,狰狞的弧度让她想起密道里交错的石笋。
青石板上的暗红碎屑冻成冰粒,触目惊心——这场景竟与那年埋碎银簪的雪地渐渐重叠,潮湿的泥土硌着掌心的疼,和此刻冰粒刺进指缝的凉,奇异般地融合在一起。
“这树比镇南王府的那棵老多了。”
她盯着树干刻痕,两道深浅印记刺得眼疼。萧彻十三岁时总爱背着手跟在慕容珩父亲身后,用小刀在树上划下歪歪扭扭的记号,那时他的指尖刚及大人的腰侧,如今这道刻痕己快被岁月磨平,像他那些没能说出口的话。
慕容珩转动钥匙的手顿了顿:“爷爷说,是太爷爷亲手栽的。”锁链摩擦声惊起积雪,落在肩头冰凉刺骨,
“你看这道浅的,是萧彻刻的,旁边深的是我父亲。”
苏晚的呼吸骤然停滞。记忆里两个少年在紫藤架下抢酒喝的画面突然清晰——萧彻总爱抢过慕容珩父亲手里的酒坛,仰头灌得满脸都是,而那个后来的镇南王,只会笑着替他擦去唇角的酒渍,像在纵容自家弟弟。
原来那些被仇恨掩埋的时光,都藏在这些斑驳的刻痕里。
地窖入口的青石板被推开时,混着酒香的寒气涌出来,卷着干枯的紫藤花瓣。苏晚的指尖刚要触到墙上的玄色披风,突然缩回手——这披风下摆的破洞,与慕容珩从北疆战场回来时穿的那件分毫不差,连磨损的丝线都在同一个位置。
那时他跪在她床边,盔甲上的冰碴落在她手背上,也是这样钻心的凉。
“父亲临终前攥着它说,欠定北王府的,总得有人还。”
慕容珩的指腹蹭过披风上的雪渍,苏晚望着那处破洞,突然想起他十五岁替她挡马时的背影,玄色衣袍被马蹄撕开的口子,竟也在同样的位置。
原来有些勇敢,真的是刻在骨血里的。 地窖墙壁的水珠在灯光下闪着冷光,像无数双窥视的眼睛。墙角木箱盖卡着片石榴花瓣,掀开油纸时,干枯的紫藤花簌簌落在账册上。
苏晚翻到“腐骨草”那页,墨迹被水洇得发蓝,突然想起萧彻临终前攥皱的纸条,那时他咳着血说
“别信……”
原来他想说的,是别信这世间的仇恨能掩埋所有温柔。
“公主当年就是用这个陷害你父亲?”
她的指尖抚过洇开的墨迹,突然懂了萧彻最后看她的眼神,那不是恨,是遗憾。
两个本该并肩的人,终究成了彼此的刀下魂,像这账册上的字迹,被污水染得面目全非。
“不止。”慕容珩的指腹按在褶皱处的水痕上,那里的温度仿佛还带着泪的咸,“爷爷发现时,父亲己经自缢了。他留的血书上,只写着‘护好定北王后人’。”
苏晚的眼眶发热。这场景与萧彻坠楼的画面突然重叠,两个男人都选择用死亡守护什么,一个用沉默,一个用牺牲。酒坛泥封上的“长安雪夜”西个字,在提灯光下泛着温柔的光,像极了萧彻藏在《牡丹亭》里的书签,上面画着两个小人,在雪地里手牵着手。
“像萧彻酿的桃花酒,对吗?”慕容珩倒酒时,紫藤花瓣浮在琥珀色液体里,苏晚望着杯底碎玉,突然想起忘川河畔的彼岸花——那时她总觉得红色太艳,如今才懂,那是用两世的等待,染出的温柔。
“当年父亲把玉佩掰成两半,说‘若遭陷害,定北军会护你周全’。”
他将拼合的玉佩塞进她掌心,金箔在接缝处闪着光,“可惜……”
“不可惜。”苏晚的指尖划过金箔,突然笑了。
那些没能实现的承诺,那些被辜负的信任,此刻都在这枚玉佩里得到了救赎。
就像那年她摔碎顾时砚的戒指,他却说“碎了好,岁岁平安”,原来所有的破碎,都是为了更圆满的拼合。
地窖外风雪拍打着木板,老人的拐杖声渐近:“喝了这杯吧,孩子们。”
苏晚举杯时,酒液溅在手背烫出红痕,像极了那年他挡箭时的血温。她望着慕容珩眼里的光,突然明白,所谓放下不是遗忘,是带着萧彻的期盼,顾时砚的祝福,勇敢地走向未来。
离开时,阳光透过云层照在拼合的玉佩上,折射出彩虹般的光。雪地上两串脚印被新雪轻轻覆盖,却始终紧紧相依。苏晚看着慕容珩握着玉佩的手,突然明白,所谓开春,从来不是某个季节,而是当你握住身边人的手,便再也无惧寒冬。
作者“狗儿要听狗儿歌奥”推荐阅读《霜刃裁心》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S9O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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