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留有余温
雪后初晴的清晨，阳光透过石榴树的枝桠，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苏晚握着竹扫帚的手微微发僵，昨夜地窖里的酒香还萦绕在鼻尖，混着檐角冰棱融化的潮气，酿成一种奇异的暖意。
“歇会儿吧。”
慕容珩端着杯姜茶从屋里出来，白瓷杯沿冒着热气，在他手背上熏出层薄汗。
苏晚接过杯子时，指尖触到他虎口的疤痕——那是去年冬天他为她劈柴时，斧头滑出的伤口，此刻正随着他的动作轻轻颤动，像条跃动的生命线。
两人并肩站在石榴树下，看着雪水顺着枝桠汇成细流，在树根处积成小小的水洼。苏晚正想说些什么，院门外突然传来笃笃的敲门声，节奏缓慢而郑重，不像是寻常访客。
慕容珩的爷爷拄着拐杖去开门时，苏晚注意到老人的手微微发颤。晨光里，门外站着位穿藏青色棉袍的老者，鬓角的白发结着霜，手里捧着个褪色的蓝布包袱，看见慕容珩的爷爷，突然屈膝要跪。
“老管家？”老人的拐杖“哐当”落地，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你不是在定北王府大火里……”
“老奴在柴房地窖躲了三日。”蓝布包袱被解开的瞬间，苏晚看见里面裹着个紫檀木匣，铜锁上刻着朵海棠花，与她发间常戴的样式分毫不差，
“王爷临终前将这木匣交予老奴，说‘若有朝一日镇南王府能出个敢认账的子孙，便把这个交给他’。只是他特意嘱咐，匣中书信，须得苏姑娘在场才能拆看。”
木匣打开的刹那，阳光恰好落在泛黄的信纸上。萧彻的字迹力透纸背，墨迹在岁月里泛着陈旧的光：
“慕容兄台鉴：知你父蒙冤，然北疆战事吃紧，无暇为你辩白。今将定北军虎符交予慕容氏后人，非为托付，实因虎符背后另有隐情——当年平阳公主构陷你我两家，所用密信实乃仿造，真迹藏于……（此处墨迹突然晕开，像是被水浸泡过，只留下个模糊的‘西’字）。 另，苏晚姑娘并非定北王府旧部，其身世关乎宫廷秘辛，查‘海棠’印记便知端倪。老管家手中有半块双鱼佩，与姑娘所持恰能拼合，切记不可落入他人之手。 最末，若见此信者是慕容珩，转告他：你颈后那粒朱砂痣，与你父当年救的那位神秘女子一模一样。此事若揭，恐动摇国本……”
苏晚的呼吸骤然停滞。她下意识摸向颈间——那里确实有颗极淡的朱砂痣，是顾时砚临终前替她擦药时偶然发现的，当时只当是普通胎记。而信中“海棠印记”西个字，让她突然想起母亲留给他的那只银镯，内侧确实錾着朵极小的海棠，只是多年来从未在意。
“王爷还说……”老管家从包袱底层摸出半块双鱼佩，断裂处的血痕与苏晚袖中那半枚完美契合，
“若姑娘见到这玉佩，便请去长安西市的‘忘忧酒馆’，找一位瞎眼的酿酒师傅，提‘雪夜藏梅’西个字。”
慕容珩的指尖抚过信末那片模糊的水渍，突然想起爷爷书房里那幅《寒江独钓图》，画轴末端的题跋里，也有个被虫蛀空的“西”字。
他猛地抬头看向苏晚，两人眼中的震惊如出一辙——原来他们以为的和解，只是揭开更大谜团的序幕。
院门外的积雪正在融化，露出下面青石板的纹路，像极了一张被刻意抹去关键信息的地图。苏晚望着拼合的双鱼佩，突然明白萧彻为何要在信中留这么多后手——他要护的从来不止是两家恩怨，是一个足以颠覆朝野的秘密，而她，竟是这秘密最关键的拼图。
慕容珩握住她的手时，掌心的冷汗混着未干的雪水，冰凉刺骨。远处的鸽哨声掠过晴空，带着某种不祥的预兆。苏晚看着木匣里静静躺着的虎符，突然想起忘川河畔阴差的话：
“有些债，要欠到下辈子才能还。”
原来他们的重逢，从来不是为了续写爱情，是为了揭开一场跨越三代的惊天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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