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六年的深秋，北京城被灰蒙蒙的雾气罩着。琉璃厂的"聚宝阁"刚开门，伙计就发现门槛上摆着个黑檀木盒，盒面雕着缠枝莲纹，边角处还沾着些暗红的印记。
掌柜的周明轩捻着山羊胡，把木盒搁在紫檀木柜上。他在这条街做了三十年古董生意，一眼就看出这盒子是乾隆年间的物件，只是那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让他皱起了眉头。
"打开看看？"伙计小王搓着手，眼里闪着光。
周明轩没说话，用象牙钥匙插进锁孔。盒盖开启的瞬间，一股寒气顺着袖口钻进来。里面铺着暗紫色绒布，躺着半块玉佩，玉质是上好的羊脂白，雕的是太极阴阳鱼，只是从正中间断成了两半，断面处沁着血丝般的红。
"这是......"小王刚要伸手，就被周明轩喝住。
"别动！"掌柜的脸色发白，他认出这玉佩的样式，正是三年前那个雨夜，从德胜门城墙根挖出来的那对"镇煞双鱼"。当时挖出整对玉佩的三个民工，没过半月就全没了性命——一个掉进水井，一个被马车撞死，最后一个在自家炕上七窍流血而亡。后来玉佩不知所踪，没想到今天竟出现了半块。
当天下午，一个穿藏青色马褂的男人走进店来。他戴着圆框眼镜，手指苍白细长，指着木盒说："这东西，我要了。"
周明轩打量着他："先生识货？"
"略知一二。"男人推了推眼镜，"我姓顾，研究民俗的。听闻这双鱼佩有讲究，能镇住不干净的东西。"
"顾先生可知另一半在哪？"周明轩盯着他的眼睛。
顾先生的喉结动了动："半年前在潘家园见过，被个戏班老板买走了。可惜上个月戏班起了场大火，人都没了。"
这话让周明轩后背发凉。他想起老辈人说的，双鱼佩本是一对，合起来能镇压邪祟，分开则会招灾引祸。当年修德胜门时，特意把玉佩埋在地基下，就是为了压住地下的怨气。
当天夜里，周明轩把玉佩锁进保险柜，却总觉得店里不对劲。二更天时，他被一阵咿咿呀呀的唱戏声吵醒——那声音细尖婉转，像是旦角在吊嗓子，可他的店明明在胡同深处，离戏园隔着三条街。
他披衣下床，走到堂屋时，忽然看到保险柜前站着个白影。那影子梳着发髻，穿着水袖长裙，身段窈窕，却看不清脸。更诡异的是，她的手里竟捧着那半块双鱼佩，断口处的红沁在月光下泛着水光。
"谁？！"周明轩抄起门后的顶门棍，白影却倏地转身，水袖扫过他的脸，带着股烧焦的糊味。他这才看清，作者“龙城府的唐叔叔”推荐阅读《谜一样短故事》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那白影的半边脸布满烧伤的疤痕，正对着他咧开嘴笑。
"我的玉佩......"白影的声音又尖又哑，像是被火燎过的绸缎，"把另一半给我......"
周明轩吓得腿软，眼睁睁看着白影穿墙而出，消失在夜色里。保险柜的门敞开着，玉佩己经不见了。
第二天一早，顾先生又来了，脸色比昨天更白。"周掌柜，玉佩呢？"
"被......被个唱戏的拿走了。"周明轩语无伦次地描述着昨夜的情景。
顾先生听完，突然从怀里掏出个东西——竟是另一半双鱼佩。断面处的红沁和昨天那半块一模一样。"这就是从火场里找到的，"他把玉佩拍在柜台上，"我查过了，三年前挖玉佩的民工，死前都见过穿戏服的影子。"
正说着，胡同里传来哭喊声。原来是隔壁豆腐坊的老王头没了，据说是夜里被什么东西勒住了脖子，脸上还留着两道红印，像是被水袖缠过。
周明轩突然想起件事："顾先生，您说的那个戏班老板，是不是唱程派的？"
顾先生一愣："你怎么知道？"
"我小时候在戏园打杂，"周明轩的声音发颤，"见过一个唱《锁麟囊》的名角，她最宝贝的就是块双鱼佩。后来听说她被人陷害，说她私通乱党，被活活烧死在戏班里......"
话音未落，店里的自鸣钟突然响了，指针停在午夜子时。两人同时转头，看见那白影又出现在门口，手里的半块玉佩正和顾先生桌上的那半块产生共鸣，发出嗡嗡的震颤。
"合起来......"白影的声音带着哭腔，"把它们合起来......"
顾先生突然抓起两块玉佩，用力往一起拼。当断口对齐的瞬间，玉佩发出刺目的白光，白影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化作一缕青烟钻进玉佩里。那两道红沁渐渐融合，在太极图的正中心汇成一点朱砂。
晨光透进窗棂时，玉佩己经恢复了纯白，再无半点红痕。顾先生擦着冷汗说："我明白了，当年她是被冤枉的，怨气附在了玉佩上。分开的玉佩镇不住她的冤魂，只有合起来，才能让她安息。"
周明轩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突然想起顾先生说过戏班失火是在上个月——而今天，正是她的头七。
后来那对双鱼佩被送到白云观，由道长做法后封存起来。只是偶尔有深夜路过琉璃厂的人说，在聚宝阁门口，总能听见若有若无的唱腔，细听之下，正是《锁麟囊》里那句："这也是老天爷一番教训，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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