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七年的秋夜,暴雨如注。西首门外的琉璃厂突然传来一声脆响,打破了京城的沉寂。古董商沈墨白披着蓑衣冲进后院时,只见新收的那尊唐三彩马摔在青石板上,马头断成两截,腹腔里滚出个巴掌大的铜盒。
铜盒上錾刻着缠枝莲纹,锁扣是只衔着自己尾巴的银质凤凰。沈墨白用发簪挑开锁时,盒盖弹开的瞬间,一股带着霉味的寒气扑面而来,烛火骤然缩成豆大的光点。
盒里没有金银,只有半张泛黄的麻纸,上面用朱砂画着座七层宝塔,塔尖首指北斗第七星的位置。纸角题着行瘦金体:"天枢倾,龙气泄,需以生人血祭。"
"什么鬼东西。"沈墨白捏着纸角皱眉,窗外突然闪过道黑影,紧接着是瓦片碎裂的声响。他抄起案上的铜镇纸冲到窗边,雨幕里只有棵老槐树在风中摇晃,树影扭曲如鬼爪。
次日清晨,沈墨白带着铜盒去请教琉璃厂的老掌柜。白胡子老掌柜看清盒上的凤凰锁,脸色骤变,连连摆手:"这是宫里的东西!你可知二十年前,延庆殿那场大火?"
那场火在史书记载里是走水,可坊间传言,是武则天时期留存的"天枢塔"模型失窃,禁军统领为掩盖失职纵的火。老掌柜压低声音:"传闻塔基里埋着太宗皇帝的佩刀,能镇住燕京地下的龙气。"
话音未落,街面突然骚动起来。几个金吾卫骑着马冲进来,为首的校尉亮出画像:"缉拿盗卖宫物者沈墨白,有人见他持有天枢残件!"
沈墨白惊出冷汗,攥着铜盒从后门溜进胡同。跑过国子监墙根时,怀里的铜盒突然发烫,他低头一看,盒身的凤凰锁正在渗血珠,顺着指缝滴在青石板上,竟化成条细细的血线,往西北方向延伸。
血线尽头是废弃的法源寺。沈墨白躲进寺内残破的大雄宝殿,却见供桌上摆着另一半麻纸,两张拼在一起,正是座完整的天枢塔图,塔下标注着"幽州狱"三个字——那是唐朝设在幽州的天牢,旧址就在如今的西单牌楼底下。
铜盒突然自行打开,里面浮出枚青铜钥匙。此时殿外传来脚步声,沈墨白躲到佛像背后,看见个穿紫袍的宦官走进来,手里捧着个锦盒,对着空供桌喃喃自语:"陛下,老奴找到塔尖了,这就去狱底复原天枢......"
雨声里混进锁链拖地的声响。沈墨白从佛像缝隙望出去,只见宦官身后跟着串黑影,都是披枷带锁的囚犯模样,脚踝处的锁链深嵌皮肉,每走一步就留下个血印。
"二十年前那些工匠的魂魄,"老槐树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沈墨白回头,看见个穿囚服的老者正从树影里走出,胸口插着半截烙铁,"他们把塔基的秘密刻在砖上,却被灭口了。"
铜盒里的钥匙突然飞出去,插进佛像底座的锁孔。轰然声响中,地面裂开道暗门,露出往下延伸的石阶,壁上满是暗红色的手印,像是无数人抓挠过。
"下去看看就知道了。"老者的身影渐渐透明,"记得看第三层砖缝,那里有我刻的......"
话音消散在阴风里。沈墨白握紧腰间匕首往下走,石阶尽头是间石室,中央果然有半截琉璃塔基,上面的梵文正渗出黑血。当他摸到第三层砖缝时,指尖触到块松动的砖,抽出来一看,里面藏着卷绢布,画着幅更详细的图——塔心柱里灌的不是熔铜,是七十二个孩童的骨灰。
"找到你了。"紫袍宦官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手里的弯刀在火把下闪着寒光,"这塔缺了最后一味祭品,就是知晓秘密的活人。"
沈墨白猛地将铜盒掷过去,盒盖打开的瞬间,所有黑影突然躁动起来,它们扑向宦官,惨叫声里混着骨骼碎裂的声响。他趁机往石阶上跑,身后传来琉璃碎裂的脆响,像是整座塔都在崩塌。
跑出法源寺时,天边己泛起鱼肚白。沈墨白回头望去,寺院屋顶正冒着黑气,那些黑影在晨光中渐渐消散,唯有老槐树上多了串铜铃,随风摇晃着,发出清越的声响。
三日后,沈墨白将那卷绢布交给了御史台。可当官差去法源寺勘察时,只找到片烧焦的地基,暗门早己消失无踪。只有西单牌楼底下,每逢雨夜还能听见孩童的啼哭声,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
多年后,沈墨白在江南定居,偶尔还会拿出那半张麻纸。纸上的朱砂字迹渐渐褪色,唯有塔尖指向的位置,始终留着个淡淡的血点,像颗永不熄灭的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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