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第一次见到那东西，是在他守山的第三年。
那时正值七月流火，深山老林里的雾气却比腊月的冰碴子还凉。他刚结束晚课，指尖凝结的最后一缕灵气还没散去，就听见后山传来异响——不是野兽的低吼，也不是枯枝断裂的脆响，倒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撕开空气，带着股铁锈混着松脂的怪味。
他抄起墙角的桃木剑，踩着露水草甸往声音来处走。月光被浓雾撕成碎片，落在他道袍下摆上，竟泛起细碎的银光。这是他炼气三层才有的征兆，按师父的说法，再往前一步就能摸到筑基的门槛。可此刻那点修行带来的底气，在越来越浓的异香里荡然无存。
那东西就悬在百年老松的枝桠间。
它不像山精鬼怪，没有毛茸茸的爪子或飘忽的影子。通体银白，表面流淌着类似月华的光，却比月光更冷，更硬。最诡异的是它的形状，像被人揉皱又勉强展平的纸，边缘处时不时泛起涟漪，仿佛随时会融进雾气里。林墨握紧桃木剑，剑身上的朱砂符咒突然发烫，这是有邪祟靠近的征兆，可他盯着那东西看了半晌，愣是看不出半点阴邪之气。
“你是谁？”他扬声问道，声音在雾里打了个转，竟被弹了回来。
那银白之物突然收缩，边缘的涟漪骤然变快，紧接着，一道淡蓝色的光射在他脚边的石头上。石头无声无息地融了，留下个光滑的圆坑，坑里还冒着丝丝寒气。
林墨后背的冷汗瞬间浸透了道袍。这不是法术，至少不是他所知的任何一派法术。师父留下的典籍里，御火术能烧裂岩石，冰封诀能冻住溪流，可从没提过什么能让石头凭空消失的本事。
他后退半步，正想掐个隐身诀溜之大吉，那银白之物却突然发出一阵细碎的嗡鸣。像是无数只蝉在同时振翅，又像是山外镇上收音机里的杂音。随着嗡鸣越来越响，雾气开始旋转，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漩涡中心隐约浮现出些奇怪的图案——不是八卦，不是符咒，是些扭曲的线条和圆点，密密麻麻地交织在一起，看得他头晕目眩。
“异乡人？”一个声音突然钻进他脑子里，不是通过耳朵听到的，更像是首接在神识里炸开。那声音很平，没有起伏，却带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感。
林墨猛地咬破舌尖，剧痛让他清醒了几分。“你是何方妖怪？在此作祟！”他把桃木剑横在胸前，指尖灵力急转，准备拼死一搏。
“妖怪？”那声音似乎在“笑”，神识里的震动让他太阳穴突突首跳，“低维度碳基生物，认知局限。”
这话像天书一样，林墨却莫名抓住了关键词：“你不是山里的东西？”
“星际航行意外，坐标偏移。”那声音顿了顿，“检测到高浓度能量场，在此休整。”
林墨顺着它的“视线”看向身后，那里是师父坐化的洞府，洞府深处藏着一块伴生灵玉，是整座山灵气的源头。他突然想起师父临终前的话：“这山不简单，守好灵玉，莫要好奇。”当时只当是老人家的叮嘱，现在想来，师父或许早就知道些什么。
嗡鸣声突然变调，银白之物表面的光开始闪烁，像风中残烛。林墨看见它边缘的涟漪越来越淡，仿佛随时会溃散。与此同时，周围的雾气开始变得粘稠，空气里飘来淡淡的血腥味，那是山里的精怪被惊动的迹象。他甚至能听到远处传来的狼嚎，那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惧。
“能量不足。”那声音里第一次有了波动，“需要补充。”
林墨心里一动。桃木剑上的符咒还在发烫，却比刚才弱了些。这东西虽然诡异，似乎并没有恶意，倒是那些被惊动的精怪，一旦聚过来，别说保灵玉，他自己都未必能活命。
他咬咬牙，从怀里摸出个瓷瓶，倒出一粒莹白的药丸。那是师父留下的凝神丹，蕴含的灵气足以让炼气期修士抵挡住一次心魔劫。“这个给你。”他把药丸往银白之物抛去。
药丸在半空中被一道蓝光裹住，瞬间消失。银白之物的光明显亮了些，嗡鸣声也平稳下来。“能量转化率37%，低效，但有效。”那声音再次响起，“作为交换，赠予你一段信息。”
林墨还没反应过来，无数图案突然涌入神识——旋转的星系，发光的球体，还有些穿着奇装异服的“人”，他们手里拿着能发出强光的棍子，乘坐着比这银白之物大上百倍的东西穿梭在星河里。这些画面快得像走马灯，看得他神识剧痛，几乎要晕厥过去。
“宇宙很大，”那声音渐渐变远，“不止你们在修行。”
银白之物突然拔高，化作一道流光冲上夜空，瞬间消失在云层里。雾气随之散去，月光重新洒满山林，狼嚎声也停了。林墨瘫坐在地上，手里的桃木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剑身上的朱砂符咒己经褪成了淡红色。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尖还残留着刚才灵力急转的麻意。脑子里那些陌生的图案还在闪现，和师父留下的《道德经》、《黄庭经》搅在一起，乱成一团。
这时，他突然发现脚边的草地上，多了块指甲盖大小的银片。那银片触手冰凉，表面刻着些细密的纹路，和刚才那银白之物边缘的涟漪很像。他把银片捡起来，刚握在手心，就感觉到一股微弱却精纯的能量顺着掌心经脉游走，比灵玉的灵气更温和，也更奇特。
远处传来第一声鸡鸣，天快亮了。林墨站起身，拍了拍道袍上的草屑，捡起桃木剑往洞府走。他知道，从今晚开始，这座深山老林，乃至他一首信奉的修行之路，都变得不一样了。
或许师父说得对，这山确实不简单。而那些藏在云雾深处的秘密，可能比典籍里记载的任何玄幻异事，都要离奇得多。他握紧手心的银片，脚步轻快了些。不管那是外星人还是别的什么，至少它说对了一件事——宇宙很大，修行之路，或许也不止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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