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二十三年,北京城的雨下了整整三个月。
琉璃厂的“聚宝阁”里,掌柜陈敬之正对着一盏油灯出神。他手里捏着块巴掌大的玉琮,青灰色的玉质上刻着扭曲的云纹,边缘处还沾着些暗红的泥垢——这是三天前一个盗墓贼用两吊钱押在他这儿的,说是从河南安阳的一座古墓里挖出来的。
“陈掌柜,这破烂玩意儿还留着?”伙计小三子端着碗姜汤进来,瞅了眼那玉琮就皱起眉,“昨儿夜里我起夜,瞅见这玉上泛绿光,怪瘆人的。”
陈敬之没抬头。他玩了三十年古董,一眼就看出这玉琮不是凡品。那云纹看着杂乱,实则暗藏章法,倒像是商周时期的东西。只是玉上那股若有若无的腥气,总让他心里发毛。
三更天刚过,店里突然起了阵阴风。油灯的火苗“噗”地缩成一团,照得墙上的影子歪歪扭扭。陈敬之猛地抬头,就见那玉琮浮在半空,青灰色的表面渗出细密的血珠,顺着云纹蜿蜒流淌,在桌面上积成了个小小的血洼。
“什么东西!”小三子吓得打翻了姜汤,瓷碗在地上摔得粉碎。
玉琮突然发出一阵嗡鸣,血洼里的液体竟慢慢凝成了个模糊的人影——头戴高冠,身着玄色长袍,脸面隐在阴影里,唯有一双眼睛亮得吓人,首勾勾地盯着陈敬之。
“还我……”
那声音像是从地底钻出来的,又哑又涩,听得人头皮发麻。陈敬之攥紧了手里的紫檀木尺,这是他爹传下来的,据说浸过朱砂,能避邪祟。他年轻时跟着镖局走南闯北,见过些不干净的东西,知道越是怕,这东西越猖狂。
“阁下是哪路尊神?”陈敬之强作镇定,“这玉琮既是古墓里的物件,想必是有主的。若真是您的东西,我原物奉还便是。”
人影晃了晃,血珠凝成的手指指向玉琮:“非……吾物……守……”
话没说完,窗外突然打了个响雷。电光闪过的瞬间,陈敬之看清了那人影的脸——根本没有五官,只有一片黑洞洞的凹陷。他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想起十年前在洛阳见过的一桩奇事:一个盗墓贼挖开了座战国大墓,带出个青铜鼎,结果当晚就浑身僵硬地死在了客栈里,身上布满了和这玉琮上一样的云纹。
“是守墓的阴兵!”陈敬之头皮炸开,抓起玉琮就往地上摔。可那玉琮落地时竟像生了根,不仅没碎,反而嵌进了青砖里,血珠顺着砖缝渗进去,在地面上画出个诡异的圆圈。
人影突然涨大了数倍,黑袍扫过之处,货架上的瓷器“噼啪”碎裂,铜钱串子散落一地,滚得满屋子都是。小三子早吓得瘫在地上,裤脚湿了一片。
陈敬之咬咬牙,从柜台下摸出个黄铜罗盘。这是他祖传的宝贝,盘心嵌着块鸡血石,当年他爷爷就是靠这东西在湘西躲过了尸变。他咬破指尖,将血滴在罗盘上,口中默念着爷爷教的口诀。
罗盘突然转得飞快,指针指向玉琮的方向,发出一阵金铁相击的脆响。人影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黑袍上的纹路竟开始褪色。陈敬之趁机抓起墙角的铁锹,猛地砸向玉琮。
“铛”的一声,玉琮裂了道缝。一股黑气从裂缝里窜出来,裹着那人影往窗外飘去。临消失前,陈敬之仿佛听见个苍老的声音在耳边说:“千年之期……到了……”
雨还在下,油灯的火苗慢慢恢复了正常。陈敬之瘫坐在地上,浑身都被冷汗浸透。小三子哆哆嗦嗦地爬过来:“掌……掌柜,那东西……走了?”
陈敬之没说话,只是盯着地上的玉琮。裂缝里渗出的不是血珠,而是些灰黑色的粉末,风一吹就散了。他突然想起那盗墓贼押玉琮时说的话:“那墓里怪得很,棺材上刻着‘永镇’二字,旁边还埋着十二只这玩意儿……”
第二天一早,陈敬之让人把玉琮扔进了永定河。可打那以后,每逢阴雨天,聚宝阁里总能听见若有若无的嗡鸣,像是有人在水底敲着什么东西。
三个月后,河南安阳传来消息——有村民在地里挖出了十二只一模一样的玉琮,惊动了知府。据说那些玉琮被运到府衙的当晚,整座衙署突然燃起大火,连一块瓦片都没剩下。
陈敬之听到消息时,正用那把沾过玉琮血珠的紫檀木尺丈量一匹新到的绸缎。尺身上,原本光滑的木面不知何时浮现出了一圈淡淡的云纹,和玉琮上的一模一样。他愣了愣,突然想起那人影说的话。
“千年之期……”他喃喃自语,抬头望向窗外。雨又开始下了,淅淅沥沥的,像是谁在低声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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