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叶簌簌落在积灰的玻璃窗上时，陈默第三次推开了"时光修造所"的木门。铜铃在门楣上叮当作响，柜台后穿深蓝色工装的老人正用镊子夹着齿轮，老花镜滑到鼻尖也没在意。
"还是修这块表？"老人头也不抬，指尖的黄铜齿轮泛着温润的光。
陈默把怀中的锦盒推过去。盒里躺着块百达翡丽，表壳摔出蛛网般的裂痕，指针永远停在三点十七分。这是父亲留下的遗物，上周他在搬家时从储物箱顶层翻出来的。
"上周您说需要特殊零件。"他注意到老人手腕上的银链，串着七八个微型齿轮，转动时发出细不可闻的嗡鸣。
老人终于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零件找到了，但得等月圆。"他用镊子敲了敲柜台，玻璃下整齐排列着各式怀表，表盘里的月亮图案都指向同一个方位。
陈默皱起眉。他在钟表厂做了五年工程师，从没听过修表还要看月亮的。但此刻夕阳正透过百叶窗，在老人银白的发间织出金线，他突然觉得不该质疑。
"明晚子时来取。"老人把锦盒塞进柜台下的抽屉，钥匙转动的声音让陈默想起童年夏夜，父亲给座钟上弦的响动。
回家路上，梧桐叶在脚下碾出清甜的草木香。陈默摸出手机，屏幕上妻子的短信跳出来："妈说老家的座钟停了，你抽空看看？"他望着天边渐圆的月亮，突然想起母亲说过，父亲婚前常来这条街。
子时的老街像浸在墨水里。陈默推开门时，老人正站在店中央，头顶悬挂的铜制吊灯改成了满月形状的灯罩，清辉淌在满地铺开的星图上。那块百达翡丽被固定在紫檀木架上，周围摆满带刻度的铜环。
"看好了。"老人戴上鹿皮手套，作者“龙城府的唐叔叔”推荐阅读《谜一样短故事》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将一枚月牙形零件嵌进表壳。当最后一个齿轮归位时，整座店的钟表同时响起，指针齐刷刷转向三点十七分。
陈默的呼吸顿住了。表盘里原本静止的星空图案开始流转，猎户座腰带三星连成一线，正对着表壳内侧刻着的细小字迹——那是母亲的名字，后面跟着一行日期，正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
"你父亲二十岁时来这儿，"老人摘下眼镜，眼底浮出细密的纹路，"说要做块能记住所有重要时刻的表。他每个月都来调时，首到......"
首到父亲在工地出事那天，也是三点十七分。陈默的指腹抚过表盘裂痕，突然明白那些被忽略的细节：父亲总在深夜给座钟上弦，母亲生日当天表针会自动停在她的出生时刻，还有他十二岁那年摔碎表蒙后，父亲沉默着用整整一夜修好它。
"这表芯里有七十二个记忆齿轮。"老人递来放大镜，"每个刻度都对应着你们家的日子。"
陈默在三点十七分的刻度下，看到极小的"默儿出生"字样，旁边还刻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他想起抽屉里那本泛黄的日记，父亲在最后一页写着"明天带默儿去修表"，字迹被水渍晕开了一角。
离开时，铜铃再次响起。陈默回头望见老人正将新的齿轮串上银链，月光穿过窗棂，在他背后投下长长的影子，像座沉默的时钟。
三个月后，陈默带着妻子和母亲再来时，老店己经换成了玻璃幕墙的钟表行。穿西装的店员说，前任店主上个月寿终正寝，临终前嘱咐把所有怀表送给常来的年轻人。
陈默打开包装，最底层压着张泛黄的纸条，是父亲年轻时的字迹："请在我儿子三十岁那年，教他读懂时间的重量。"他低头看了看腕上修好的百达翡丽，指针正稳稳走向下一个刻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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