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昊脸上的笑容,一寸一寸地,凝固了。
那感觉,就像一个自以为是的猎人,布下了完美的陷阱,得意洋洋地等待猎物落网,结果回头一看,自己正站在另一头猛虎的捕猎路线上。
而那头猛虎,刚刚舔了舔爪子,告诉他,连引诱猎物的野兔,都是她扔过来的。
他以为自己是棋手。
闹了半天,他只是对方棋盘上一颗比较扎手的棋子。
“你……”张昊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脑子里那套往日里削铁如泥的歪理邪说,此刻像是生了锈的钝刀,面对安然这块看似温润、实则坚硬无比的美玉,竟不知从何处下手。
安然看着他那副罕见的错愕表情,眼底深处,终于有了一丝真实不虚的笑意。
那不是职业性的微笑,而是一种棋逢对手后,发自内心的愉悦。
“很惊讶?”
她端起那杯柠檬水,姿态优雅得仿佛刚刚那场闹剧的主角不是她。
“你以为,心理咨询师的工作,就是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听人哭诉,然后递上一张纸巾,说一句‘我理解你’吗?”
她轻轻摇头,像是怜悯一个天真的孩子。
“真正的治疗,从来不是安抚。是手术。”
安然的声音清冷。
“王雪琴在我这里治疗了两年,为了她丈夫那些‘高雅’的收藏,她己经快被逼疯了。她自己找不到证据,私家侦探也只能拍到他们喝茶聊天。她就像一个温水里的青蛙,慢慢地被煮死,却连求救的信号都发不出来。”
“所以,你就把我当成那块丢进锅里的滚石?”
张昊瞬间明白了,他冷笑一声,“用一场公开的羞辱,来给你的病人做‘休克疗法’?安博士,你的医德,还真是别具一格。”
“是你自己跳进来的,张先生。”
安然不为所动,逻辑清晰得可怕。
“我只是在我的病人最需要一颗炸弹的时候,恰好听说了你的‘光辉事迹’。我给了王雪琴一张晚宴的邀请函,告诉她,今晚可能会有转机。至于转机是你,还是别的什么,那要看你这颗‘炸弹’,愿不愿意响。”
她顿了顿,目光首视着张昊的眼睛。
“而你,不仅响了,还把自己炸成了一朵蘑菇云。效果,比我预想的,好得多。”
张昊的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
他被利用了。
被彻头彻尾地利用了。
安然把他当成了一把手术刀,用他来切开刘振明这个脓包,而她自己,从始至终都站在无菌的手术室外,冷静地观察着一切。
甚至连他从系统里获得的那些功德点,此刻都像是一种被施舍的报酬。
【叮!检测到宿主核心价值观受到S级冲击,‘破防’行为的定义被重构!系统正在进行认知模型升级……】
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冰冷而机械。
张昊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股翻江倒海的怒意。
他输了。
但他,从来不是一个会躺在地上认输的人。
张昊重新笑了起来,“安博士,你成功地让我觉得,以前那些对手,都只是些幼儿园里抢糖吃的小屁孩。”
“那现在,你面对的是一个成年人。”安然平静地回应。
“不。”张昊摇了摇头,他向前探了探身子,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地说:“现在,你面对的,是一个被你亲手从笼子里放出来的疯子。”
安然的眼眸,微微一缩。
“所以,你想报复我?”
“报复?”
张昊笑了,笑得无比灿烂,“太低级了。我不喜欢报复,我喜欢……玩游戏。”
他靠回椅背,整个人重新舒展开来,那股被打压下去的嚣张气焰,以一种更凝练、更危险的方式,重新升腾起来。
“既然你把刘振明夫妇当成你的手术台,那我,就当一回感染手术台的超级病毒。”
张昊的眼神亮得惊人,“我们来打个赌,怎么样?”
“赌什么?”安然的兴趣,被彻底勾了起来。
“就赌他们俩。”
张昊用下巴指了指王雪琴离去的方向,“你,心理学博士,灵魂的工程师,你的目标,肯定是想‘治愈’他们,对不对?不管是劝和,还是劝离,最终都要让他们‘成长’,‘和解’,找到‘更好的自己’。”
他模仿着安然的语气,充满了嘲弄。
“而我,”
张昊指了指自己,“我的目标很简单。我要让刘振明身败名裂,让王雪琴人财两空。我要证明,所谓的人性,在利益和欲望面前,脆弱得就像一张厕纸。”
“你的世界观,很阴暗。”安然评价道。
“我的世界观,很真实。”
张昊反驳,“怎么样,安博士?敢不敢接这个赌局?看看是你那套虚无缥缈的‘灵魂疗法’厉害,还是我这套简单粗暴的‘人性测试’更有效?”
整个宴会厅的宾客己经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他们这一桌,在昏暗的光线下,形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角斗场。
安然沉默了。
她看着眼前的张昊,像是在重新评估一个失控的实验品。
许久,她缓缓开口。
“赌注是什么?”
“如果我赢了,”张昊己经有点上头了,“你,安博士,要当着我的面,承认你那些心理学理论,都是狗屁。”
“如果我赢了呢?”她反问。
“你赢了,”
张昊摊了摊手,一脸无所谓。
“我这个人,从里到外,都归你。想切片还是想研究,想把我写进哪本书里当反面教材,悉听尊便。”
安然看着他,忽然笑了。
“好。”她干脆利落地吐出一个字。
“我接了。”
【叮!S级对抗任务“灵魂赌局”己开启!】
【任务目标:在与安然的赌局中,证明你的‘人性本恶’论。】
【任务奖励:未知。】
【失败惩罚:系统永久性关闭。】
张昊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还是系统第一次,发布失败惩罚!
他心中一凛,随即,一股更大的兴奋感涌了上来。
这才刺激!
“合作愉快。”张昊伸出手。
安然却没有握,只是站起身,理了理自己那丝毫不乱的裙摆。
“在你开始你的‘病毒’计划之前,友情附送你一条信息。”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张昊,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
“刘振明那些价值不菲的‘古董字画’,大部分,都是假的。”
张昊一愣。
“他用真金白银,通过‘观澜阁’,换回一堆赝品,再用这些赝品,去抵押、去贷款、去做账。”
安然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堪称恶作剧般的笑容。
“你以为他在玩‘雅贿’,其实,他在玩一种更古老、也更危险的游戏。”
“金蝉脱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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