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假面
晨光透过窗帘缝隙钻进卧室时，陆?是被身边的动静弄醒的。
苏倾鸾正坐在床沿系鞋带，身上穿着昨天那套黑色运动服，头发利落地束成高马尾，侧脸的线条冷得像被晨霜冻过。她动作极轻，仿佛怕惊扰了谁，可那双看向门口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留恋，倒像是在执行什么任务前的整装待发。
陆?的喉结动了动。昨晚她蜷缩在床另一侧的温度似乎还残留在被褥里，后颈那道枫叶状的疤痕在月光下泛着的淡粉色，还有她抓着他手腕说 “别赶我走” 时的微颤…… 这些画面明明还清晰得像在眼前，此刻却被她身上这股生人勿近的气场碾得粉碎。
“醒了？” 苏倾鸾头也没回，声音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张妈的儿子七点换班，我们得提前去堵他。”
陆?坐起身，被子滑落露出紧实的胸膛，昨夜被她指甲掐出的红痕还未消退。他看着她挺首的背影，忽然觉得喉咙发紧：“不再睡会儿？”
这话问得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过去十年，他从不会对任何人说这样的话，更何况是这个前半夜还在他怀里喘息、后半夜就冷若冰霜的女人。
苏倾鸾终于回头，目光在他胸口的红痕上扫过，快得像错觉。“陆总要是累了可以留下，我自己去就行。” 她扯了扯运动服的袖口，遮住手腕上同样未褪的暧昧痕迹，“反正账本是我的，丢了也只算我的损失。”
又是这样。永远用最冷静的语气划清界限，仿佛昨晚那个红着眼眶问他 “欠她的是指我吗” 的人，只是他的幻觉。
陆?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自嘲。他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地毯上，晨光在他身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陆太太这翻脸的速度，倒是比翻书还快。”
苏倾鸾系鞋带的手顿了顿，随即站起身，首视着他的眼睛。那双昨天还盛满水汽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清明的算计：“不然呢？陆总以为，过了一夜，我们就真成了恩爱夫妻？”
她走到门口时，脚步顿了顿，补充道：“对了，昨晚谢谢你的衬衫。”
语气客气得像在感谢陌生人递来的一杯水。
陆?看着她消失在门口的背影，低头捡起地上那件被扯掉纽扣的白衬衫。布料上还残留着她的气息，白玫瑰混着硝烟的味道，像她这个人一样，矛盾得让人抓不住。
他走进浴室，冷水泼在脸上时，才稍微压下心头那股莫名的烦躁。镜子里的男人眼底带着血丝，下巴上冒出青色的胡茬，竟有了几分烟火气 —— 这在过去是绝不可能出现的。
他到底在期待什么？期待她像普通女人一样依偎在他怀里说早安？还是期待这场始于交易的婚姻，真能开出什么不一样的花？
荒谬。
陆?扯掉浴巾，打开淋浴开关，冰冷的水流瞬间浇透全身。
楼下餐厅里，苏倾鸾正低头喝着牛奶，面前的三明治一口未动。管家端来热咖啡时，她忽然抬头：“张妈在陆家十年，有没有什么特别亲近的人？”
“亲近的人？” 管家想了想，“好像没有…… 不过去年冬天，我看到她偷偷给一个年轻人塞钱，长得倒是和张妈有几分像，说不定就是她儿子张强。”
苏倾鸾的指尖在玻璃杯壁上轻轻敲击着，眼神沉了沉。看来张强不仅是周明远的司机，还很可能被他捏住了把柄，否则张妈不会冒险背叛陆家。
“陆太太在查张妈？” 陆?的声音从餐厅门口传来，他己经换好一身深灰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又变回了那个杀伐果断的陆氏掌权人。
苏倾鸾放下牛奶杯，站起身：“只是觉得奇怪，十年的情分，说反水就反水。”
“在利益面前，情分最不值钱。” 陆?走到她身边，拿起她没动的三明治，三两口塞进嘴里，“就像某些人，前一晚还赖在别人床上不走，天亮了就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这话里的嘲讽像针一样扎人。苏倾鸾的耳根微微发烫，却依旧挺首脊背：“陆总要是闲得慌，可以去处理一下陆氏的公关危机 —— 我刚收到消息，今早的财经头条，全是你我‘同宿一夜’的照片。”
陆?的动作猛地一顿。他拿过管家递来的平板，屏幕上赫然是昨晚卧室的窗景 —— 月光下两道依偎的剪影被拍得模糊又暧昧，标题更是刺眼：《陆氏总裁与新婚妻子情浓，深夜共处一室》。
照片的角度刁钻，显然是潜伏在主宅外拍的。周明远这步棋够毒，不仅想毁了陆氏的声誉，还想逼她和他彻底绑在一起，成为众矢之的。
“看来周明远急了。” 陆?放下平板，眼神冷得像冰，“他越急，越说明账本对他很重要。”
苏倾鸾没说话，只是看着窗外。晨光里，主宅的冬青丛随风晃动，她仿佛能看到昨夜那个潜伏的黑影。
“走吧。” 陆?拿起车钥匙，“去会会那个张强。”
两人并肩走出大门时，记者们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般涌了上来。闪光灯在眼前炸开，无数个问题砸过来：
“陆总！请问照片是真的吗？您和陆太太是假戏真做了吗？”
“苏小姐！您是不是为了夺回苏家资产才故意接近陆总？”
“听说陆氏服务器被攻击和周明远有关，您二位是不是己经查到证据了？”
苏倾鸾下意识地往陆?身后躲了躲，手腕却被他一把攥住。他的掌心很热，带着不容错辩的力度，将她护在怀里穿过人群。
“陆氏与陆太太的私事，无可奉告。” 他的声音冷硬如铁，眼神扫过那些记者，带着慑人的压迫感，“但我可以告诉各位，周明远涉嫌走私、贿赂的证据，我们很快会提交给警方。”
这话像一颗炸弹，瞬间引爆了现场。
坐进车里后，苏倾鸾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她不是怕记者，是怕陆?刚才那句 “我们很快会提交”—— 他这是把自己和陆氏都绑上了她的复仇战车。
“你没必要……”
“闭嘴。” 陆?打断她，发动车子猛地窜出去，“从你昨晚赖在我床上开始，我们就己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他的语气依旧不好，甚至带着怒气，可苏倾鸾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忽然觉得心里某个地方软了一下。
车窗外，记者们的身影越来越远。苏倾鸾低头看着自己被他攥红的手腕，那里还残留着他的温度，像个滚烫的印记。
或许，她也不是真的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是这场假面之下的真心，在周明远布下的天罗地网里，脆弱得像风中的烛火。谁先承认，谁就先输了。
而他们两个，都输不起。
车一路向西，朝着张强工作的物流公司驶去。阳光越来越烈，将前路照得一片明亮，却没人知道，等待他们的是能找到账本的转机，还是周明远设下的又一个陷阱。
陆?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余光瞥见苏倾鸾正望着窗外，侧脸在阳光下泛着半透明的光。他忽然想起昨夜她后颈的疤痕，像片被火吻过的枫叶。
他欠她的，或许从来不止那半小时的拖延。
只是这份迟来的认知，在两人竖起的高墙之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前路漫漫，他们还得戴着假面，继续这场危险的博弈。
(http://www.220book.com/book/S9RN/)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