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婚书冷页
车停在陆家主宅门口时，暮色正浓。
苏倾鸾率先推开车门，脚步轻快得不像刚经历过一场风波。她径首走进客厅，无视了陆?递来的温水，转身往书房走：“我去看看警方那边的进展。”
陆?看着她的背影，指尖还残留着她刚才握过的温度。车里那句带着俏皮的 “别放手” 犹在耳畔，此刻却被她身上的疏离感衬得像句玩笑。
他跟进书房时，正看到苏倾鸾将婚书从抽屉里翻出来。鹅黄色的封皮在台灯下泛着柔和的光，却被她捏得指节泛白。
“在想什么？” 陆?靠在门框上，目光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
苏倾鸾抬起头，眼神里的早己褪去，只剩下一片清明的冷静，像雨后初晴的湖面，不起半点波澜。“在想，周明远虽然抓了，但账本还没找到。” 她用指尖划过婚书上 “陆?” 两个字，钢笔字迹凌厉，“陆总人脉广，或许能从他的牢里问出点什么。”
陆?的心头莫名一沉。她的语气太公事公办，像在讨论一份普通的合作协议，完全不见车里那点难得的柔软。
“警方正在审，有消息会通知我们。” 他走过去，想拿走她手里的婚书，却被她避开。
“陆总好像很在意这个？” 苏倾鸾忽然笑了，将婚书举到他面前，阳光透过窗棂落在纸页上，映出她眼底的算计，“还是说，真把这张纸当回事了？”
陆?的指尖顿在半空。他看着她眼里清晰的 “利用” 二字，忽然想起周明远在会所里喊的那句话 ——“她接近你就是为了复仇”。
难道车里的坦诚，也只是她计划的一部分？
“不然呢？” 他压下心头的涩意，伸手捏住婚书的另一角，“这上面写着你是陆太太，我自然要‘在意’。”
苏倾鸾猛地抽回手，婚书的边缘被扯出一道浅浅的折痕。“陆太太这个头衔，不过是我复仇的跳板。” 她将婚书放回抽屉，咔嗒一声锁上，“等找到账本，洗清苏家的冤屈，这张纸就没用了。”
最后几个字像冰锥，狠狠扎进陆?的心里。
他看着她转身整理文件的背影，忽然觉得前几夜的温存都像幻觉。那个在他怀里流泪说 “对不起” 的人，那个红着眼眶问 “不会爱上我了吧” 的人，难道真的只是他一厢情愿的脑补？
“所以，车里的话是骗我的？” 陆?的声音有些发紧，连他自己都没察觉那份不易察觉的颤抖。
苏倾鸾的动作顿了顿，随即转过身，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像在嘲笑他的天真：“陆总不会当真了吧？” 她走近一步，指尖轻轻点在他的胸口，“不那样说，你怎么会心甘情愿帮我盯着周明远的牢门？”
指尖的温度很凉，像深秋的露水。陆?抓住她的手腕，力道不自觉地加重：“苏倾鸾，你看着我的眼睛说 —— 你对我，从来没有半分真心？”
苏倾鸾首视着他的眼睛，那双曾盛满星光的眸子里，此刻只有一片冰封的湖面。“真心？” 她嗤笑一声，“陆总觉得，像我这样在地下拳场打滚的人，配谈真心吗？”
她挣开他的手，后退半步拉开距离：“我们从一开始就是交易。你需要一个妻子应付董事会，我需要一个靠山查苏家的案子。现在周明远倒了大半，合作可以继续，但别指望我会付出什么‘真心’。”
陆?看着她冷漠的侧脸，忽然觉得喉咙发紧。他想起她腿上的伤疤，想起她藏在床下的账本，想起她每次故作坚强时微微颤抖的指尖 —— 那些明明是脆弱的证明，此刻却被她当作武器，狠狠刺向他。
“好。” 他点了点头，转身往门口走，“我知道了。”
脚步刚迈出门槛，就听到身后纸张翻动的声音。他回头，苏倾鸾正打开笔记本，在上面写着什么，侧脸在台灯下显得格外冷硬，仿佛他从未存在过。
陆?关上门，书房里的灯光被隔绝在外，走廊瞬间陷入一片昏暗。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睛，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她刚才的眼神 —— 没有半分留恋，只有算计得逞的冷静。
原来真的是他出现了幻觉。
深夜，陆?被渴意弄醒，下楼喝水时，看到书房的灯还亮着。他放轻脚步走过去，透过门缝，看到苏倾鸾正对着电脑屏幕发呆，手里捏着那枚从周明远会所带回来的 U 盘。
屏幕上是她打黑拳的视频，被人剪辑过，每一拳都带着血腥的狠戾。她的指尖在 “删除” 键上悬了很久，最终还是收了回来。
陆?的心头一动。她不是不在意那些过往，只是习惯了用冷漠包裹自己。
他正准备转身离开，却见苏倾鸾忽然拿起婚书，指尖轻轻拂过纸页上的折痕，动作温柔得不像她。
“对不起啊……” 她的声音很轻，像对着空气说话，“我不能害你。”
陆?的脚步顿住了。
原来她不是没有真心，只是把那份真心藏得太深，深到连自己都快忘了。
他没有进去，只是悄无声息地退回楼上。黑暗中，他摸着胸口的位置，那里还残留着被她刺痛的钝感，却奇异地生出一丝笃定。
这张婚书，他不会让它变成废纸。
而书房里的苏倾鸾，将婚书放回抽屉后，打开了加密文件夹。里面是她刚查到的线索 —— 周明远的账本很可能藏在他海外的私人账户里，而能调动这笔资金的，只有陆氏的国际业务部。
她看着屏幕上 “陆氏集团” 西个字，眼神沉了沉。
利用他又如何？只要能查清苏家的案子，这点 “愧疚” 算得了什么。
她关掉电脑，起身时碰到了桌角的相框 —— 是那张被粘好的苏家合照。照片上父母的笑容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温暖，她的指尖轻轻抚过，忽然红了眼眶。
“再等等…… 很快就好了。”
窗外的月光爬上窗台，照亮她眼底深藏的疲惫。这场以利益为名的博弈，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只知道不能停下，也不能回头。
因为身后有她想保护的人，身前有必须完成的事。
而那个被她刻意推开的男人，此刻正站在楼上的阴影里，看着书房那盏亮到天明的灯，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 无论她藏得多深，他总会找到那片被冰封的真心。
婚书的纸页或许冰冷，但握着它的人，终会用温度将其焐热。
只是这一夜，两人都在各自的坚持里，守着同一份无法言说的心事，等待着天亮。
晨光刺破云层时，苏倾鸾揉着酸涩的眼眶走出书房，正撞见端着早餐从厨房出来的陆?。两人目光相撞的瞬间，空气仿佛凝结，他手中的咖啡杯沿还氤氲着热气，她发梢残留着昨夜未散的倦意。“周明远的律师今早申请保释。”陆?率先打破沉默，将餐盘轻轻放在桌上，“我们得去趟警局。”苏倾鸾低头整理袖口的褶皱，藏住眼底一闪而过的怔忪，“正好，我有新线索要交给警方。”话音落下，两人同时伸手去拿玄关处的车钥匙，指尖相触的刹那，电流般的震颤从相触点炸开，又在她迅速抽回手的动作里，化作满室欲说还休的暗流。
陆?望着她微红的耳尖，喉结动了动终究没出声，默默将车钥匙塞进她掌心。苏倾鸾攥着冰凉的金属，机械转身时，发梢扫过他垂落的指尖，带起一阵若有若无的薄荷香。两人一前一后踏入晨光，车门关闭的闷响惊飞了檐下白鸽，载着心事的轿车碾过满地碎金，朝着警局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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