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杀手之名
月光像块碎玻璃，扎在苏倾鸾沾满血渍的风衣上。
陆?还没从那股浓重的血腥味里回过神，就感觉膝盖一沉——她竟径首坐到了他腿上。
和前几次带着挑逗的靠近不同，这次的触碰带着冰碴子似的寒意。她的风衣蹭过他的手腕，那里的血渍己经半干，结成暗红色的痂，像某种狰狞的花纹。
“怎么？” 苏倾鸾的指尖抬起他的下巴，迫使他看着自己。她的瞳孔在暗处像两口深不见底的井，映不出半点月光，只有一片死寂的黑，“陆总是怕了吗？”
她的语气很轻，却带着千钧之力，砸得陆?的心脏阵阵发紧。
怕。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个词。不是怕她手里的刀，不是怕她身上的血，而是怕她眼底那片彻底的冰冷——那是真正视人命如草芥的眼神，是他在南美战场见过的、只有杀手才有的眼神。
他的陆太太，到底是谁？
苏倾鸾看着他骤然紧绷的下颌线，忽然低笑出声。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嘲讽和某种……疲惫的疯狂。“陆总也有怕的时候？” 她的指尖顺着他的喉结往下滑，停在他胸口的位置，那里的心跳快得像要炸开，“还是说，你终于发现，你的陆太太不是什么苏家大小姐，而是个双手沾满鲜血的怪物？”
她的指尖带着血渍，蹭在他洁白的衬衫上，像朵绽开的红梅，妖冶而危险。
陆?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他想推开她，想质问她到底杀了多少人，可对上她那双冰冷的眼睛，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屏幕的光在黑暗中格外刺眼。
是条短信。
苏倾鸾的目光越过他的肩膀，恰好瞥见屏幕上的内容。
发信人是未知号码，短信内容只有五个字：
**女主是杀手。**
陆?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他猛地看向苏倾鸾，却发现她脸上没有丝毫惊讶，只有一抹了然的冷笑。
“陆总，” 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指尖轻轻点了点他的口袋，“手机亮了，确定不看一看吗？”
她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天气，仿佛屏幕上那句“女主是杀手”不是在说她自己，而是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陆?的呼吸乱了。
她看到了。她明明看到了那条短信，却依旧如此镇定，甚至……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玩味。
这个认知让他后背发凉。
他缓缓拿出手机，屏幕的光照亮他苍白的脸。短信内容很短，却像一把重锤，砸碎了他最后一点侥幸。
难怪她总能精准地找到敌人的弱点，难怪她对血腥味如此熟悉，难怪她刚才说“我想知道的事，总有办法查到”——因为她是杀手，是受过专业训练、以杀人为业的杀手。
那些打黑拳的经历，那些追查苏家冤案的执念，难道都只是她的伪装？
“是真的吗？” 他的声音哑得厉害，几乎听不清，“你是……杀手？”
苏倾鸾没有回答。她只是从他腿上站起来，转身走向吧台，拿起一瓶未开封的威士忌，用牙齿咬开瓶盖，对着瓶口灌了一大口。
琥珀色的液体顺着她的嘴角流下，混着下巴上的血渍，在月光下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
“重要吗？” 她转过身，手里把玩着酒瓶，眼神里的冰冷稍稍退去，露出一丝疲惫的嘲讽，“是杀手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陆总难道要报警抓我？”
她一步步逼近他，身上的杀气越来越浓，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牢牢困住。
“还是说，” 她停下脚步，低头看着他，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你怕了你的杀手太太，想解除婚约了？”
陆?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看着她眼底那抹刻意隐藏的伤痕，忽然想起她在瑞士实验室外挡在他身前的样子，想起她在巴黎码头悄悄往他手里塞匕首的动作，想起她在深夜坐在他腿上、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的样子……
那些瞬间，难道都是假的？
心脏像是被撕裂成两半，一半是理智告诉他“她是杀手，她很危险”，另一半却在疯狂地呐喊“你明明在意她”。
他猛地站起身，抓住她的手腕，将她狠狠按在墙上。冰冷的墙壁硌得她后背生疼，她却没哼一声，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告诉我！” 陆?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和痛苦，“你接近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杀我？还是为了利用我查‘先生’？”
苏倾鸾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她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看着他紧握的拳头因为用力而泛白，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陆总觉得，是为了什么？” 她的声音冷得像冰，“一个杀手接近你，除了钱和命，还能为了什么？”
她的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精准地刺中他最痛的地方。
陆?猛地松开她，后退半步，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绝望。
他看着她整理着被揉皱的风衣，看着她转身往客房走，背影挺得笔首，没有丝毫留恋。
手机从他手里滑落，屏幕摔在地上，裂开一道蛛网般的纹路。那句“女主是杀手”的短信，在黑暗中渐渐熄灭。
客厅里再次陷入死寂，只剩下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和他粗重的呼吸声。
他的陆太太，真的是个杀手。
这个认知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在他心底淌着血。
而客房里的苏倾鸾，靠在门后，手抚上自己剧烈起伏的胸口。刚才在他腿上看到那条短信时，她的心脏其实也漏跳了一拍。
被揭穿了。
以这样一种难堪的方式，被她唯一……或许是唯一在意过的人，知道了她最肮脏的秘密。
她走到窗边，看着客厅里那个站在黑暗中的身影，陆?的背影佝偻得像座被雨水浸透的山。
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两人之间投下一道冰冷的界线。他们离真相越来越近，却离彼此越来越远。
这场始于交易、终于杀戮的缘分，终究还是走到了最残酷的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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