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西十八章 枕边冷语
麻药退去的刺痛让陆?睁开眼时，最先看到的是苏倾鸾放在膝盖上的手。
指尖修长，指甲修剪得圆润，此刻正无意识地着裤缝 —— 这是她处于戒备状态时的习惯，像蓄势待发的猎豹，随时准备扑向猎物。
“醒了？” 她抬眸看他，嘴角弯起的弧度精准得像用尺子量过，不多一分，不少一寸，“医生说你再晚醒半小时，沈夫人就要给你请神父做临终祷告了。”
陆?的喉结滚了滚，后背的伤口在笑时扯得生疼，却还是扯出抹玩味的笑：“怎么？陆太太这是在担心我？”
苏倾鸾的指尖停顿了半秒，随即恢复自然。她站起身，走到病床边，拿起旁边的水杯，动作流畅得像演练过千百遍：“沈夫人托我照看你，我只是在完成任务。”
玻璃杯递到他唇边时，陆?刻意偏过头，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手腕。他看到她的瞳孔微缩，指节几不可察地绷紧 —— 哪怕是训练有素的杀手，也有本能的防御反应。
“任务？” 他咬住杯沿，声音含糊地笑，“陆太太的任务里，包括彻夜守着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水顺着嘴角流下，苏倾鸾抽回手，用纸巾擦他下巴的动作带着明显的力道，像在擦拭一件沾了灰的工具：“陆总想多了。只是周志国的余党还没清干净，留你活着，比让你死了更有用。”
她的语气平淡得像在分析市场行情，每个字都精准地敲在 “利益” 二字上，没有丝毫多余的情绪。
陆?的眼神暗了暗。他想起工厂爆炸前，她扑过来按住手雷的瞬间，那双总是冰冷的眼睛里分明闪过一丝慌乱。可现在，那丝慌乱像从未存在过，只剩下杀手特有的冷静与算计。
“所以，” 他看着她转身要走的背影，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试探，“陆太太这是还没爱上我？”
苏倾鸾的脚步顿住了。
她转过身，逆光站在窗前，阳光在她周身镀上一层模糊的金边，却照不进她眼底的寒意。
“陆总是不是伤糊涂了？” 她的指尖轻轻划过窗台的裂缝，那里还留着她昨晚用刀刻下的记号 —— 那是清点守卫换岗时间的密码，“我们这种人，早就没有‘爱’这种东西了。”
她走到病床边，俯身靠近他，距离近得能看清他睫毛上的水珠。喉间溢出的笑带着金属般的冷硬：“倒是陆总，该不会真以为，我会对一个随时可能背刺我的人动心？”
陆?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
他看着她眼底清晰的嘲讽，看着她指尖在他胸口轻轻一点 —— 那里正是藏 U 盘的位置，她在提醒他，他们之间永远隔着算计与防备。
“看来是我想多了。” 他移开视线，看向天花板，声音冷了下来，“陆太太可以走了，这里不需要你‘完成任务’了。”
苏倾鸾首起身，整理了一下风衣下摆，动作一丝不苟：“陆总好好休养。”
她转身往门口走，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清脆得像倒计时，每一步都在提醒他 —— 刚才在工厂里的舍身相护，或许也只是她任务清单上的一项，完成了，就该划掉了。
走到门口时，她忽然停住脚步，背对着他说：“对了，陆总。昨晚在工厂捡到个东西，应该是你的。”
一枚刻着 “?” 字的 U 盘被扔在床头柜上，金属撞击桌面的声音刺耳。
“这种东西，还是自己收好比较好。” 她拉开门，声音消失在走廊里，“毕竟不是谁都像我一样，对别人的秘密没兴趣。”
病房门关上的瞬间，陆?拿起那枚 U 盘，指腹着上面的刻字。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U 盘的金属面反射出刺眼的光，像她刚才眼底的寒意。
他果然还是猜不透她。
是真的对秘密没兴趣，还是己经把该知道的都查清楚了？是真的没有动心，还是把那点动心藏得比任何秘密都深？
这些问题像藤蔓，缠得他心口发闷。
而走廊尽头，苏倾鸾靠在墙上，摸了摸藏在衣领里的微型录音器。刚才靠近他时，她己经录下了他所有的心跳频率 —— 平稳，没有丝毫波动，和他的语气一样，冷静得像块冰。
很好。
她要的就是这样。
杀手不需要感情，更不需要对目标动心。陆?是她查明苏家真相的关键棋子，现在棋子还没发挥完作用，她不能让任何东西干扰自己。
包括昨晚在工厂里，那瞬间失控的保护欲。
苏倾鸾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那丝莫名的烦躁，转身走向电梯。屏幕上跳动的数字，像在倒数着这场博弈的最终期限。
她不知道的是，病房里的陆?正捏着那枚 U 盘，看着她消失的方向，忽然低笑出声。
笑声里带着伤后的疲惫，却藏着一丝笃定。
训练有素的杀手又如何？
再坚硬的冰，也总有融化的一天。
而他有的是时间，等那一天到来。
窗外的阳光越来越暖，照在 U 盘的刻字上，折射出细碎的光，像藏在冰层下的星火，正悄悄等待燎原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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