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临行前夜
早餐时的牛奶还冒着热气，沈曼云将剥好的鸡蛋塞进苏倾鸾手里：“倾鸾啊，明天去瑞士要带的厚衣服都收拾好了吗？那边山里冷，可别冻着。”
苏倾鸾接过鸡蛋，指尖碰到蛋壳的温度，像被烫了一下。她昨晚哭到后半夜，眼睛还有些肿，只能借着低头剥鸡蛋的动作掩饰：“都收拾好了妈，陆总帮我查了天气预报，说要带羽绒服呢。”
陆?握着咖啡杯的手紧了紧。他根本没查过天气预报，是她昨晚趁他去书房时，自己翻出手机查的。那些藏在冷静下的慌乱，像根细针，轻轻扎在他心上。
“对了?儿，” 沈曼云忽然想起什么，“你爸书房里那只檀木箱子，是不是还放着他当年在瑞士买的那块表？正好你求婚时用得上，倾鸾肯定喜欢。”
陆?的动作顿了顿。那只箱子里根本没有表，只有父亲留下的加密硬盘，里面是周志国走私军火的完整证据链。他抬眸时，正撞上苏倾鸾看过来的眼神，她眼底闪过一丝警觉，显然也想起了那只箱子。
“妈记错了，早送人了。” 陆?避开她的目光，喝了口咖啡，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求婚的事我自有安排。”
苏倾鸾低下头，将鸡蛋塞进嘴里，蛋黄的腥味呛得她喉咙发紧。她知道那只箱子的密码是陆?的生日，也知道硬盘就藏在夹层里 —— 李警官的资料里写得清清楚楚，说 “拿到硬盘就能让周志国的人彻底垮台”。
可她昨晚站在书房门口，看着陆?对着那只箱子发呆时，突然就不想动了。
他的指尖在檀木表面的花纹上反复，像在触摸某种珍贵的回忆，侧脸在台灯下泛着柔和的光。那一刻她忽然觉得，比起冰冷的硬盘，这个男人眼底的落寞更让她心疼。
“倾鸾怎么不吃了？” 沈曼云推了推她的胳膊，“是不是鸡蛋煮老了？”
“没有妈，很好吃。” 苏倾鸾咽下嘴里的蛋，扯出个笑，“就是在想明天穿哪件裙子拍婚纱照。”
“都好看，” 沈曼云笑得眉眼弯弯，“我们倾鸾穿什么都好看。”
陆?看着她强装的笑意，忽然放下咖啡杯：“我去书房处理点事，下午的机票记得带上。”
他起身时，袖口扫过苏倾鸾的手背，两人像触电般同时缩回手。苏倾鸾看着他走进书房的背影，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
书房的门关上时，陆?靠在门板上，闭了闭眼。他能听到客厅里沈曼云哼着小曲收拾碗筷，能想象出苏倾鸾此刻正低头戳着碗里的粥 —— 那是她紧张时的小动作。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瑞士那边发来的消息：“教堂周围己部署警力，王坤的行踪暂时不明。”
陆?点开对话框，输入 “保护好婚纱店的人”，发送后将手机塞回口袋。他走到檀木箱子前，输入密码打开，夹层里的硬盘闪着微弱的光，像只蛰伏的眼睛。
他知道苏倾鸾的目标是这个。李警官的线人早就传来消息，说苏家灭门案的关键证据，就藏在周志国和硬盘绑定的加密文件里。
陆?拿起硬盘，指尖冰凉。他可以现在就毁掉它，断了苏倾鸾的念想，也断了自己的后路。可当指尖触到冰冷的金属时，却怎么也下不去手。
他想起昨夜她落在枕巾上的泪痕，想起她指尖在他唇上颤抖的温度，想起她在医院说 “别信我” 时，声音里那点藏不住的哽咽。
这个女人，连撒谎都不会。
书房门被轻轻推开时，陆?正将硬盘放回夹层。苏倾鸾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件叠好的西装：“妈说让你带上这件，拍照时穿。”
她的目光飞快地扫过敞开的箱子，又迅速移开，像只受惊的鸟。
陆?合上箱子，密码锁发出轻微的 “咔哒” 声：“放那儿吧。”
苏倾鸾将西装放在沙发上，转身要走，手腕却被他抓住。他的指尖滚烫，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苏倾鸾。”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沙哑，“王坤也会去瑞士。”
苏倾鸾的身体瞬间僵住，像被施了定身咒。她猛地转过身，眼底的冷静彻底碎裂，只剩下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你说什么？”
“我说王坤会去。” 陆?看着她泛红的眼眶，一字一句地重复，“就是当年放火烧了你家的那个王坤。”
他看到她的嘴唇在颤抖，看到她攥紧的拳头指节泛白，看到她强撑着挺首的脊背，像根即将被压断的芦苇。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原来李警官根本没告诉她真相，只是把她当成诱饵，引诱王坤露面。
“你早就知道了？” 苏倾鸾的声音带着颤抖，像被风吹得快要散架的纸鸢，“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的目标是王坤？”
陆?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苏倾鸾忽然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所以你对我好，陪我演戏，甚至…… 甚至昨夜那样，都是为了稳住我，让我帮你引王坤出来？”
她的质问像把钝刀，一刀刀割在陆?心上。他想解释，想说 “不是这样的”，可看到她眼底的绝望，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是啊，他是知道。从查到苏家灭门案的卷宗时就知道，从看到她资料里那个被红笔圈出的名字时就知道。可他对她的好，对她的动心，从来都不是假的。
可现在说这些，她会信吗？
“是。” 陆?听到自己说，声音冷得像冰，“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带你去瑞士？”
苏倾鸾猛地抽回手，后退半步，像被他烫到一样。她看着他冰冷的眼神，看着他嘴角那抹嘲讽的笑，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原来昨夜的眼泪是假的，他的挣扎是假的，连她指尖残留的温度，都是假的。
“陆?，你真让我恶心。” 她转身冲出书房，关门的声音大得像要把整栋房子震塌。
陆?靠在箱子上，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心脏像被掏空了一样。他抬手捂住脸，指缝间漏出压抑的低笑，笑声里全是绝望。
他终究还是把她推开了。
也好。
至少这样，她在瑞士只会把他当成敌人，会时刻提防着他，或许…… 就能活下去。
傍晚收拾行李时，苏倾鸾把自己关在卧室里。陆?敲了三次门，她都没开。沈曼云在门外劝了半天，只听到里面传来拉链拉动的声响，干脆又利落，像在切割什么东西。
陆?站在楼梯口，看着紧闭的卧室门，手里攥着那个首饰盒。他本来想在她出发前给她的，现在看来，没必要了。
晚餐时两人没说一句话。苏倾鸾吃得很少，放下筷子就说要去检查相机。陆?看着她拿起相机包的背影，忽然发现她换了双厚底靴 —— 靴筒里能藏得下一把小型手枪。
他低下头，继续喝着碗里的汤，汤早就凉了，像他此刻的心。
深夜的卧室静得可怕。苏倾鸾躺在床的边缘，背对着陆?，手里紧紧攥着一把匕首，是她藏在靴子里带进来的。
她能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声，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可这些曾经让她心安的东西，现在只让她觉得恶心。
原来所有的温柔都是算计，所有的靠近都是陷阱。她像只被猫戏耍的老鼠，傻乎乎地以为自己找到了温暖，最后才发现，对方只是在等她放松警惕，好给她致命一击。
苏倾鸾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瑞士之行，她不会再犹豫了。
拿到硬盘，找到王坤，报仇雪恨。至于陆?……
她的目光落在床头柜上的枪套上，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的决绝。
他欠她的，欠苏家的，都该还了。
陆?其实没睡着。他能感受到身后那道冰冷的视线，能猜到她手里可能握着什么。可他没有动，只是维持着平稳的呼吸，像只甘愿引颈就戮的猎物。
如果这样能让她稍微解气，如果这样能让她在瑞士多一分胜算，他认了。
窗外的月光彻底隐去，只剩下无边的黑暗。行李箱安静地立在墙角，像两座沉默的墓碑，预示着即将到来的离别与决战。
明天太阳升起时，他们就会登上飞往瑞士的飞机。
一个带着复仇的利刃，一个揣着赴死的决心。
这场始于试探的纠缠，终将在阿尔卑斯山的雪地里，落下帷幕。
只是陆?不知道，在他翻身的瞬间，苏倾鸾藏在被子里的匕首，尖端正对着她自己的心脏 —— 她从没想过要伤他，只是想在最后关头，给自己留条体面的死路。
而苏倾鸾也不知道，陆?枕下的首饰盒里，除了那枚银杏叶项链，还有一封他写了又改的信，最后一句是：“若我死在瑞士，别为我难过，你值得更好的人生。”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稠，像化不开的墨，将两个各怀心事的人，紧紧裹在其中。
(http://www.220book.com/book/S9RN/)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