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归巢之约
ICU 的探视灯在第七天傍晚变成了绿色。陆?站在走廊尽头，看着医生摘下口罩说出 “可以转普通病房” 时，紧绷的神经突然松弛下来，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
“但她的意识状态还是老样子。” 医生递来病历本，指尖在 “选择性嗜睡” 几个字上顿了顿，“强行唤醒可能会引发更严重的心理应激，陆先生，你要有心理准备。”
陆?的目光越过医生的肩膀，落在推床上那个瘦弱的身影上。苏倾鸾依旧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只有那只攥着银杏叶的手，还保持着蜷缩的姿势。
“我想带她回家。” 他突然说。
医生愣住了：“陆先生，她还需要观察……”
“家里有家庭医生，有护士，有她熟悉的一切。” 陆?的声音平静却坚定，目光落在苏倾鸾苍白的脸上，“在这里，她永远醒不过来。”
他太了解她了。医院的消毒水味，监护仪的滴答声，甚至白大褂的颜色，都会让她想起水电站的发电机房，想起那些被林墨用药物控制的日夜。这里不是治愈她的地方，是另一个无形的囚笼。
医生最终还是同意了。当陆?抱着苏倾鸾走出医院大门时，晚风正带着初夏的暖意拂过街角的梧桐叶，沙沙声像极了苏家老宅的雨声。
“我们回家了。” 他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手臂托着她的力道又稳了些。
她的睫毛颤了颤，像被风惊动的蝶翼，却依旧没有睁开。
宾利车的后座铺着柔软的羊绒毯，陆?将她轻轻放在上面，调整到最舒服的姿势。沈曼云早己让人把主卧重新布置过，换掉了所有可能引起她不适的陈设 —— 深灰色的窗帘换成了米白色，冰冷的大理石地面铺上了地毯，连墙上那幅抽象画都换成了她喜欢的莫奈睡莲。
“张妈熬了莲子羹，说等你醒了给你润嗓子。” 他坐在旁边的地毯上，指尖轻轻拂过她手腕上的纱布，那里的伤口己经拆线，留下一道浅浅的粉色疤痕，像条沉睡的蛇。
车窗外的霓虹在她脸上投下流动的光影，陆?突然想起签婚书那天，也是这样的夜晚，他开车送她回家。她坐在副驾驶座上，手指反复着婚书的红封皮，突然没头没尾地说：“我好久没回过家了。”
那时他以为她说的是苏家老宅，现在才明白，她指的是一个有温度、有牵挂的地方。
车驶进别墅大门时，苏倾鸾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陆?立刻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递过去：“别怕，是我们的家。”
她的手指在他掌心轻轻蜷缩了一下，像只受惊的幼兽，随即又放松下来，依旧没有睁眼的迹象。
沈曼云早己等在玄关，看到陆?抱着苏倾鸾进来，连忙迎上去：“慢点，楼梯铺了防滑垫。”
主卧的灯光调得很暗，只留了盏床头的暖光灯，像颗温柔的星子。陆?将她放在床上时，闻到了空气中淡淡的桂花香 —— 是张妈特意点的香薰，说能安神。
“你看，” 他坐在床边，拿起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我们的床还是原来的样子，你枕的还是那只兔子玩偶。”
兔子玩偶是他在她失踪后重新买的，和她小时候抱着睡觉的那只一模一样。他记得她在日记里写过，那只玩偶是母亲送她的十岁生日礼物，后来在大火里烧掉了。
苏倾鸾的手指在玩偶的绒毛上轻轻划过，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却始终没有睁开眼睛。
接下来的几天，陆?推掉了所有工作，寸步不离地守着她。他给她读诗，给她听舒缓的钢琴曲，甚至笨拙地学做她爱吃的荠菜馄饨，何以惧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何以惧最新章节随便看！结果把厨房弄得一团糟。
张妈进来收拾时，看到他沾着面粉的手和锅台上焦黑的馄饨，忍不住红了眼眶：“先生这是何苦……”
“她喜欢看我手忙脚乱的样子。” 陆?笑着擦掉脸上的面粉，目光落在床上那个安静的身影上，“小时候她总偷偷把我作业本藏起来，就为了看我急得团团转。”
张妈的叹息里带着欣慰：“小姐要是醒着，肯定会笑你的。”
第五天清晨，陆?被一阵细微的响动惊醒。他睁开眼，看到苏倾鸾的头微微侧着，鼻尖几乎要碰到那只兔子玩偶，长长的睫毛在暖光灯下投出柔和的阴影。
他屏住呼吸，看着她的嘴唇轻轻动了动，似乎在说什么。
“倾鸾？” 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她没有回应，只是攥着银杏叶的手指，突然松开了些。干枯的叶片从指间滑落，掉在床单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陆?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他看到她的眼球在眼睑下转动的幅度越来越小，看到她胸口的起伏变得均匀，看到她的嘴角似乎微微上扬了一下 —— 不是痛苦的抽搐，是放松的弧度，却始终没有睁眼的迹象。
“你闻到桂花香了吗？” 他轻声说，伸手将那片银杏叶捡起来，放在床头柜的玻璃罩里，“张妈说，今年老宅的桂花开得特别好。”
“等你好了，我们就回去看看。” 他拿起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感受着她皮肤的微凉，“就我们两个，像小时候那样，在桂花树下铺块布，吃你爱吃的桂花糕。”
“我还找到了你母亲的旗袍，” 他继续说，声音温柔得像流水，“是张妈偷偷收起来的，藏在老宅的樟木箱里，还带着淡淡的樟脑香。等你醒了，试试看合不合身……”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突然卡住了。
因为他感觉到，掌心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像羽毛拂过心尖，随即又恢复了之前的僵硬。
陆?猛地抬起头，看到苏倾鸾的睫毛颤了颤，这一次，依旧像往常那样重重垂下，没有睁开的迹象。
晨光透过米白色的窗帘，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她的眼睑紧闭着，像扇不愿开启的门，将所有的光亮和声音都隔绝在外。
陆?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微微发疼，却又迅速被更深的笃定覆盖。
他将她的手轻轻放回被子里，掖了掖被角，目光温柔地落在她沉睡的脸上。
“没关系。” 他对着空气轻声说，像是在对她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我可以等。”
等她愿意推开那扇门，等她愿意睁开眼睛看看这个有他的世界，等她愿意相信，这里真的是可以让她安心停靠的港湾。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他和她之间投下一道温暖的光带。床头柜上的玻璃罩里，那片被血浸透的银杏叶，在晨光中仿佛也染上了一丝生机。
迷雾或许还未散去，长夜或许还未迎来黎明。
但陆?知道，只要他守在这里，守着这个充满她熟悉气息的家，守着这个他爱入骨髓的人，总有一天，她会醒过来的。
他会陪着她，一天一天，一点一点，把那些黑暗的角落都洒满阳光。
因为这里是他们的家，是无论走多远，都会等彼此回来的地方。
而家，永远是治愈一切的良药，哪怕这治愈的过程，需要耗费漫长的时光。
陆?拿起旁边的书，翻到之前读的那一页，继续用温和的声音读着。他的目光时不时落在苏倾鸾的脸上，带着满满的期盼和耐心。
他相信，那扇紧闭的门，总有被推开的一天。
而他，会一首在这里等着。
(http://www.220book.com/book/S9RN/)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