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高祖十一年秋,十岁的刘友缩在殿柱后,看着父亲刘邦将梁王彭越的肉酱盛在白玉盘中,传示满朝文武。
当相国萧何与燕王卢绾联名举荐他为淮阳王时,他听见廷尉张苍在廊下低语:"庶子封王,恐开废长立幼之先河。"
刘邦掷玉案的脆响震落梁尘:"彭越余党盘踞梁地,淮阳控扼鸿沟漕运,非亲子不能镇!”
刘友身子一颤,心中满是惶恐。他从未想过自己这不受宠的庶子竟会被封王。此时,他偷偷抬眼,瞧见父亲刘邦满脸威严,眼神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下了朝,刘邦唤过刘友,看着他稚嫩又惊恐的小脸,放缓了语气:“友儿,此番封你为王,是为我汉室江山考虑。淮阳之地至关重要,你需尽快成长起来,担起这责任。”刘友忙不迭地点头,心中虽害怕,但也涌起一股莫名的使命感。
回到住处,刘友的贴身侍从担忧道:“殿下,这淮阳王看似风光,实则凶险。彭越余党未清,恐对您不利。”
刘友握紧了拳头,深吸一口气道:“既己封王,便是我刘友的使命。我当效仿父亲,守护这汉室疆土。”
宣旨那日,刘友踩着彭越血案未干的地砖上前,玄色王袍扫过殿阶时,袍角勾住了殿柱上未及清理的肉酱。他听见身后郎中令王陵的叹息:"此子如羊入虎口。”
淮阳国的舆图在御案上缓缓展开,刘邦站在御案前,审视着舆图上的每一处山川河流、城池关隘。
突然,他手中的朱砂笔如流星般划过舆图,准确地圈出了颍川郡北部的十二个县。这些县在舆图上显得格外突出,仿佛是被刘邦特意挑选出来的一般。
刘邦凝视着这些被圈出的县,心中暗自盘算。他深知颍川郡的重要性,这里不仅地势险要,而且土地肥沃,是兵家必争之地。而这北部的十二个县,更是颍川郡的关键所在。
“废颍川,扩淮阳。”刘邦喃喃自语道。
刘友叩首时,发冠上的玉珠掉落,滚到舆图的鸿沟处,恰如一滴凝固的血。
阶下的陈平悄悄拾玉珠,却在珠身发现细微血纹,那是彭越肉酱渗入玉缝的痕迹。
在一个寂静的夜晚,陈豨即将赴任淮阳国相。在这前夕,他来到了丞相府,与萧何进行了一次秘密的会面。
丞相府内,烛火摇曳,照亮了两人的身影。萧何站在舆图前,手指着淮阳的位置,对陈豨说道:“陛下封刘友为淮阳王,实际上是布下了一步死棋。如果吕氏发难,淮阳必将首当其冲;而若诸侯反叛,刘友便会成为人质。”
陈豨听着萧何的分析,手不自觉地摸上了剑柄,冷笑一声:“当年韩信也曾说过,陛下对他解衣推食,关怀备至,然而最终却落得个钟室之祸的下场。”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对刘邦的不满和对韩信命运的惋惜。萧何沉默片刻,然后缓缓说道:“韩信之死,固然令人惋惜,但其中缘由复杂,并非三言两语能够说清。如今你赴任淮阳,需谨慎行事,切不可重蹈韩信的覆辙。”
陈豨点点头,他深知此次赴任的风险。两人沉默间,窗外突然飞进只蝙蝠,撞在烛台上烧死,焦糊味混着萧何袖口的龙脑香,预兆着这场分封背后的杀机。
更夫敲过三更时,陈豨靴底沾着的烛泪在青石板上凝成暗红足迹,形如淮阳封国的轮廓。
少年王爷抵达陈县那日,百姓在道旁跪迎。他突然跳下王辇,扶起一位拄拐的老兵:"足下可是当年跟从淮阴侯北伐的陈豨部卒?”老兵惊落拐杖,看见少年眼中竟有与韩信相似的锋芒。
三日后,"招贤馆"的匾额挂在正街,刘友亲自为齐鲁儒生执帚扫阶,却在深夜命工匠将《诗经》竹简的空白处,刻满淮阳郡的田亩账簿。
当儒生讲到《陈风·月出》时,他突然打断:"舒窈纠兮,此非写美人,实写时政之幽微。”
次日清晨,他在县衙墙壁发现百姓用炭笔写的童谣:"淮阳王,麦粟王,玉簪换得稻满仓。”字迹稚嫩,却让他想起长安宫殿里冰冷的玉案,那方玉案曾压过彭越案的卷宗,边角还留着自己叩首时玉珠撞击的浅痕。
汉惠帝元年冬,邯郸城飘起细雪。刘友站在赵王宫残碑前,碑上"赵隐王如意"西字被酸液腐蚀,露出底下暗红的石纹。
太傅吕产的靴声在身后响起,锦袍下的青铜剑穗扫过碑角:"王可知,此碑下埋着如意王的断指?”
刘友弯腰拾起片梧桐叶,叶上虫洞竟排成冤字,他突然笑出声:"好个冤字,倒与宫墙的暗紫色相配。”
吕产袖口的玉扳指在雪光下一闪:"王若知冤,便该学如意王,饮鸩前先谢恩。”
宫墙阴影里,一只瘸腿的狸猫叼着块碎玉跑过,玉片上刻着如意二字,正是当年刘如意被害时崩碎的玉印。
吕后临朝称制第三年,长安派来的御史在赵国核查赋税。刘友在宴会上故意命庖人端上带壳的粟米:"赵国年景不好,只能以粗食待客。”
御史拂袖而去,却在驿馆床榻下发现密道,通向地窖的石阶上,散落着弩机零件与齐国使者的通关文牒。
吕产得到密报时,正在校场操练北军,他将文牒撕碎抛向空中:"告诉王后,该喂的饵,该收的网,时候到了。”
军阵中突然响起异响,一匹战马前蹄腾空,恰如刘友密信中"兵戈起于肘腋"的预言。
马厩的老卒后来偷偷传告:那匹马当晚暴毙,口中竟衔着半片刻有"反吕"字样的竹简。
深夜的邯郸王宫像座冰窖。刘友在地窖点燃松明火把,照见戈矛丛中藏着的陶俑,每个陶俑鞋底都刻着淮阳地名。他用匕首在竹简上刻《赵国地形图》,刻到邯郸城郭时,匕首突然折断,露出竹简夹层里的密信:"齐王己联络楚、吴二国,只待王举烽火。”
恰在此时,王后的侍女端着药碗闯入,药香里混着熟悉的龙脑味,与当年毒死刘如意的汤药如出一辙。
刘友打翻药碗,瓷片割破手指,血滴在地图的漳水处,瞬间晕开如火焰。
侍女惊惶跪地,发间金步摇掉落,露出簪头刻着的吕字印记,那簪头竟是用刘如意断指的指骨磨制而成,这秘密首到诛吕之变后才由幸存宫娥道出。
赵王后吕氏向吕后密告那日,长安正在举行祭天仪式。她跪在未央宫前殿,袖中密信渗出的朱砂染红了裙摆:"王言待太后千秋,必尽诛吕氏,掘其祖坟。"
吕后扶着玉几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撞在案上的金错刀,发出龙吟般的声响。站在殿角的陈平看见,太后鬓边的珍珠钗突然断裂,珠粒滚落时,正砸在密信的"反"字上。
殿外突然雷鸣电闪,一道闪电劈中殿前的铜鼎,鼎内祭肉瞬间焦糊。恰如刘友此刻的命运。
负责司鼎的宦者后来颤抖着说,焦肉里竟显影出"天谴"二字,被吕后当场杖毙灭口。
少府监丞接到囚禁刘友的命令时,正在清点西市商税。他看着诏书上周勃的印鉴,对小吏苦笑:"周将军当年力保赵王如意,如今却要锁拿另一位赵王。”
囚室的木门合上时,刘友正在刻诗,听见监丞在门外轻叩三下,这是淮阳旧部的暗号。他用指甲刮掉墙上"谗女乱国"西字,重新刻上:"君辱臣死,国难臣当。”
监丞隔着门缝看见这八字,突然咳出鲜血,染红了怀中的账本。
隔壁囚室的囚徒听见响动,用石块敲墙应和,节奏竟与淮阳民间的《击壤歌》相同。
巡逻的武士发现后,将那囚徒的手指生生拗断,却在断指血痕中看见"友"字的雏形。
刘友饿死后第三日,廷尉府接到吕后手谕:"以民礼葬之,勿立碑,勿具祭。”
主薄陈平在竹简上拟写诏书时,笔尖三次折断。深夜的丞相府,他将刘友的《赵幽王歌》抄在丝帛上,对周勃说:"歌中讬天报仇西字,笔画里全是血痕,此乃天亡吕氏之兆。”
周勃摸着剑柄上的血槽,那是当年斩樊哙时留下的痕迹,此刻竟与歌中血字隐隐共鸣。窗外突然飘来童谣声:"少府食,五合米,赵王歌,裂肺腑。”
唱童谣的孩童们被官差追捕时,竟在巷口撒下无数纸鸢,每只纸鸢都写着歌中一句,随风飘满长安城。
送葬的老仆们在城北乱葬岗挖坑时,突然刮起旋风,将草席卷向空中。席角扫过枯树枝,惊起一群衔着纸钱的乌鸦,其中一只乌鸦爪上缠着布片,布片上的血字在夕阳下显影:"吕氏绝理。”
百姓们自发聚集,将麦束堆在乱葬岗,三日间竟成小山。守宫武士砍倒的麦穗很快又被新麦覆盖,仿佛赵国的土地在无声地抗议。
邯郸城的铁匠们秘密打造铁器,在锤头刻上"幽"字,淬火时故意让火星溅成诗歌的形状。
有个铁匠淬火时不慎将手烫伤,疤痕竟自然形成"王"字,被邻里称为幽王再世。
诛吕之变当夜,北军将士冲进吕产府邸,在书房发现密档:里面全是刘友被囚期间,各诸侯国与长安官员的往来密信。
其中御史大夫曹参的信上写着:"赵王虽死,然吕氏绝理之语,己传遍三辅,此乃天亡吕氏之兆。”
这些密档被当众焚烧时,火焰中浮现出刘友刻在墙上的诗句,每字都像活着的火星,烫穿了汉代官场的遮羞布。
当周勃率军攻入未央宫时,士兵们臂缠的白布上都写着《赵幽王歌》,其中一名军校的布帛上,血字绣得格外刺眼,那是他父亲当年从少府偷出的衣襟残片,上面还留着刘友的牙印。
汉文帝即位后,命张苍重新勘定刘友死因。这位当年反对封刘友的老臣,在少府囚室的墙砖里发现暗刻:"吕后七年正月,御史王某受贿千两,伪报赵国赋税。"
张苍将刻字拓下时,突然想起高祖临终遗言:"非刘氏而王,天下共击之。然刘氏弱而外戚强,击之者终将为外戚所击。”这段话后来被司马迁隐写在《史记》中,成为两汉官场反复上演的权力魔咒。
太学的博士们讲解《诗经》时,总会在谗人罔极句旁批注:"此句可证赵幽王事。”
陈留郡的农夫在田间挖到个陶罐,罐里藏着刘友的《赵幽王歌》抄本,墨迹己与泥土融为一体。抄本末尾有不知名者批注:"王饿死非为诗,实为汉家社稷死。”
这陶罐辗转流入太学,太学生们在月下诵读时,突然发现文字间渗出红色汁液,滴在《春秋》竹简上,将"齐崔杼弑其君"的"弑"字染得更深。
值夜的博士大惊失色,却见汁液在竹简上聚成"天诛"二字,天明时方知是陶罐内残留的朱砂与露水化合所致。
但此后每逢月圆,竹简上的"天诛"二字便会隐隐发烫,成为太学无人敢碰的禁忌之物。
东汉末年,袁绍在冀州发掘出刘友的陪葬品,一个刻着"谏"字的青铜匜,匜底刻着两行小字:"高祖六年,邯郸工李青造;惠帝七年,赵王友刻。”
李青正是当年为刘如意打造食器的工匠,而"谏"字的最后一笔,被刻意刻成匕首形状。
袁绍拿着青铜匜对谋士说:"此乃刘友留给后世的警诫:当谏不谏,必成刀下之鬼。"
后来官渡之战时,曹操在袁军大营搜得此匜,见匜内刻着《赵幽王歌》全文,血字在烛光下如活物般跳动,竟下令厚葬刘友遗骸。
刘友的一生如同一出铁血悲剧,在宫廷权谋与官场倾轧中,用诗魂完成了对权力的终极反抗。
当他在少府啃食木柱漆皮时,那些渗入骨髓的毒素,最终化作诛吕之变的导火索;当他的《赵幽王歌》在民间传唱时,文字里的血泪己成为封建王朝里,知识分子对专制铁幕的最后一击。
如今在邯郸出土的汉代竹简中,仍能看到不知名小吏抄录的歌辞,竹简边缘写着:"读此歌者,当知宫廷如冰,权谋似火,而诗魂不死,终将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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