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村的学堂里，先生正在教孩子们读诗。
“‘桃花一簇开无主，可爱深红爱浅红’，”先生指着窗外的桃花林，声音温和，“这诗里的桃花，就像我们村外的这片林，年年岁岁，都是一个模样。”
坐在最前排的小姑娘突然举手，辫子上的桃花结晃了晃：“先生，我奶奶说，这片桃花林里住着神仙呢。”
先生笑了，他正是当年书生的孙子，手里握着那本记满故事的厚书：“不是神仙，是两位很寻常的人，他们把家安在了这里，就像我们的爹娘一样，会烧火做饭，会种药草，会绣帕子。”
他翻开书页，指着最后那幅画：“你们看，这就是他们住过的屋子，现在变成了我们的学堂。”
孩子们凑过去，只见画上的桃花林里，有个模糊的身影正在药圃里除草，另个身影坐在绣架前，手里的丝线在阳光下闪着粉光，像极了李夕瑶当年绣帕子的模样。
这时，学堂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穿青布衫的少年走进来，手里捧着捆刚采的草药。他是洛无尘和李夕瑶的曾孙，眉眼间带着洛无尘的沉静，笑起来时，眼角又有李夕瑶的温柔。
“洛大哥，”先生起身相迎，“今日的草药采得够吗？”
“够了，”少年将草药放在墙角，“后山的薄荷长得正好，够孩子们熏蚊子用了。”他看向围过来的孩子，从怀里掏出几颗桃花糖，“这是用今年的新蜜做的，甜着呢。”
孩子们欢呼着接过糖，有个小不点突然问：“洛大哥，你的名字里也有‘洛’，和画里的人一样呢。”
少年摸了摸他的头，望向窗外的桃花林：“嗯，是太爷爷取的，他说‘洛’不是仙门的姓氏，是住在桃花林里的人的名字。”
午后的阳光穿过窗棂，落在书页上，画里的桃花瓣竟像活了般，微微颤动。先生突然想起祖父临终前的话：“等你看到画里的桃花动了，就把这封信烧在桃树下。”
他从书里取出封泛黄的信，信封上没有字，只有朵用紫金色丝线绣的桃花。
暮色降临时，先生和少年来到最大的桃树下。先生点燃信纸，火苗舔着纸页，却没有化作灰烬，而是飘出两缕光——紫金色的光绕着桃树转了圈，粉色的光落在少年的发间，像别了朵看不见的花。
“太爷爷，太奶奶，”少年对着光轻声说，“今年昆仑的弟子和魔域的使者，在学堂后面盖了座医馆，用的是您留下的医典，治好了好多人呢。”
光轻轻颤动，化作两个模糊的身影，依偎在桃树枝上。先生突然看清了画里没画清的面容——洛无尘的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李夕瑶的眼角有细纹，却比任何传说里的模样都要真切。
“他们真的在啊。”先生喃喃道。
“一首都在。”少年笑着说，他从小就能在桃花香里听到银铃的轻响，奶奶说这是血脉里的念想。
夜里，学堂的窗台上，那瓶桃花突然绽放出极淡的光。守夜的老仆揉了揉眼睛，只见光里走出两个身影，正在整理墙角的草药，动作和当年洛无尘、李夕瑶在时一模一样。
“洛先生，夕瑶姑娘，”老仆对着光作揖，他是当年张屠户的孙子，“今年的桃花蜜收成好，我给您留了罐，放在灶台上了。”
光里的身影转过身，对着他笑了笑，灶台上的空罐子突然自己跳起来，装满了琥珀色的蜜，罐口还沾着片桃花瓣。
这样的事，在清溪村早己不是新鲜事。有人在夜里看到桃花林里有光在修篱笆，有人发现绣坊里的丝线会自己缠成桃花结，还有人说，每次村里有孩子降生，最大的那棵桃树下，都会多出块刻着名字的木牌。
这年的赏花节，三界的人又聚到了忆梦谷。
昆仑的掌门带着新收的弟子，在两界亭里教孩子们辨认草药；魔域的使者和凡人的货郎讨价还价，用魔域的黑曜石换清溪村的桃花酥；书生的曾孙女（如今是三界书局的主编）正在给孩子们讲那本厚书里的故事，讲到破庙里的坛子时，有片桃花瓣落在她的书页上，化作个小小的“福”字——是阿福当年的笔迹。
“奶奶，”有个孩子指着远处的石碑，“那上面的字是什么意思呀？”
书生的曾孙女望向石碑，上面的字经过千年风雨，反而愈发清晰：“意思是，神仙住的地方，不是高高的云里，而是有烟火的家里；坏人也能变成好人，就像桃花能从根里长出新枝；喜欢一个人，不是要做惊天动地的事，而是每天一起吃饭、说话。”
孩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突然指着天空喊：“看！是桃花雨！”
漫天的桃花瓣和蓝花光又飘了起来，比往年更盛，像条粉色的河，从忆梦谷流到清溪村，从昆仑的雪山流到魔域的荒原。花瓣落在每个人的肩头，带来淡淡的暖意，像有人在耳边轻轻说“我们都在”。
洛无尘的曾孙站在桃树下，看着光里渐渐清晰的身影，突然明白了太爷爷说的“寻常”——寻常不是平淡，是把惊涛骇浪过成细水长流，把仙魔恩怨种成桃花灼灼。
李夕瑶的身影在光中对着他笑，指尖的粉色灵力落在他掌心，化作颗小小的桃花种：“把它种在医馆的院子里吧，明年会开出带蓝边的花。”
“是太奶奶当年说的‘三世花’吗？”少年握紧花种。
“嗯，”洛无尘的声音在光中响起，“是用昆仑的雪水、魔域的息壤，还有凡世的泥土种出来的花。”
赏花节结束时，书生的曾孙女在厚书的最后添了一页，画的是无数只手交握在一起，有仙者的白衣袖口，有魔修的黑袍边角，有凡人的粗布袖口，手心里托着朵桃花，花瓣上写着两个字：“回家”。
许多年后，有人在三界的边界发现了条河，河水是粉色的，河底铺满了蓝花瓣，两岸长满了带紫金色纹路的草。据说喝了河水的人，能想起最珍贵的记忆；在河边种下花种的人，无论种的是什么，最后都会开出桃花。
人们叫它“忘川河”，却不是让人忘记，而是让人记得——记得那些守护的人，记得那些柔软的善意，记得爱从来不是传说。
而清溪村的学堂里，先生换了一代又一代，窗台上的桃花却永远不败。有个新来的小先生在整理旧物时，发现了本泛黄的医典，扉页上写着行字：“药能医病，爱能医心，皆在凡世烟火里。”
落款是两个交织的名字：洛无尘，李夕瑶。
窗外的桃花林里，风吹过花瓣，带来银铃般的轻响，像有人在说：
“你看，故事还在继续呢。”
“嗯，像河水一样，永远流着。”
阳光落在书页上，将那两个名字照得格外清晰，仿佛只要伸手，就能触到千年前那对夫妻的温度。
(http://www.220book.com/book/SBEO/)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