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归”树的枝桠拂过石桌的清晨，清溪村的晨光里浮着心芽花的软香。念禾踮着脚够树桠上的记忆囊，羊角辫上的黑曜石叶随着动作轻轻摇晃，叶尖的光落在地上，画出串小小的脚印——从“念归”树下出发，绕过药圃，穿过桃林，一首延伸到忘川河边，像条看不见的引线，牵着三界的日常。
阿砚坐在灶边添柴，火光映着他鬓角新添的白发，发间沾着点桃花粉，是方才帮念禾摘记忆囊时沾上的。锅里的两生草粥正沸，他往里面撒了把新收的三界果干，果肉的甜混着药草的清，在蒸汽里缠成软软的线，线的另一头，似乎连着“万念之顶”的花屋，那里飘来烤饼的香气，和清溪村的味道一模一样。
“阿砚爷爷，这粥里有星星！”念禾举着记忆囊跑进来，囊口晃出片桃花瓣，落在粥锅里，瓣上的“念禾”二字突然化开，变成无数细碎的光，“你看，是去年埋在时光罐里的粉！”墨禾笑着帮她擦掉鼻尖的灰，指尖的温度让光粒轻轻颤动，拼出个小小的“诺”字——是当年李夕瑶绣在帕子上的字迹，如今己化作最寻常的暖意，藏在日子的褶皱里。
守忆人的老者背着藤筐进门时，筐里的“岁时记”又厚了一层，最上面的竹片刻着个歪歪扭扭的“学”字，旁边画着个拿着药锄的小人。“这是西域商队的娃娃刻的，”老者把竹片递给念禾，“他们说跟着药童学认药草时，总能想起你教他们画心芽花的样子。”念禾接过竹片，指尖刚碰到刻痕，片上就渗出点桃花粉，在她手背上印出个淡淡的印记，像朵刚冒头的新芽。
两人带着念禾往无界医馆去，路过凡世镇子时，张老丈的孙儿正带着孩子们给“时光罐”盖新的土。今年的罐子里，多了支念禾用桃花枝做的小药锄，锄刃上用炭笔写着“第一百零六代”，旁边画着个小小的铃铛。“等明年挖出来，就让它看看，我们种的花又开了多少。”孩子们把念禾的药锄轻轻放进罐底，土面上立刻冒出圈新绿，是心芽花的幼苗，茎上缠着根细细的线，线的另一头，连着“念归”树的方向。
到草原时，当年的半大少年己蓄了胡须，正教孩子们用羊毛毡给心芽花做小窝，毡子上绣的“暖”字里，藏着念禾送的桃花粉，摸上去暖暖的，像揣着团阳光。“这窝要送到雪山去，”他把念禾拉到身边，指着远处的花田，“你看，那里的花棚上，都挂着你画的铃铛，风一吹，就像在说‘别怕，有我们’。”念禾从兜里掏出片黑曜石叶，叶面上用桃花粉画着个笑脸，递过去：“这个给雪山的娃娃，说我们在等他们来玩。”
“万念之顶”的花屋飘着新酿的花酒香，当年的少年己添了皱纹，正把两生草的种子装进布袋，袋口的绳结是墨禾教的样式，缠着根心芽花藤。“你看这草籽，”他抓起一把递给念禾，籽上的纹路竟与“念归”树的年轮重合，“每颗籽里都藏着条路，顺着它走，就能到所有有花的地方。”念禾把籽撒在手心，籽尖立刻亮起，映出个画面：海岛的渔船甲板上，渔民的孩子正用这些籽拼“家”字，海浪拍打着船舷，把字的影子送到忘川河的水面上。
返程时，他们在忘川河的渡船上遇见那个挑药担的姑娘，她的孩子己长成蹦跳的小童，正帮母亲整理药担里的药膏罐，罐上的心芽花纹是用桃花粉和黑曜石粉混着画的，半粉半黑，像缀了片小星空。“这是新做的‘承绪膏’，”姑娘笑着拧开一罐，膏体里浮着两生草的根须，“用三界的泥土和心芽花蜜熬的，能让所有故事都长在心里。”小童跑过来，把一片心芽花瓣塞进念禾手里，瓣上用墨写着“我叫承安”，旁边画着艘小小的船。
回到清溪村时，夕阳把“念归”树的影子铺成柔软的毯，树下的石桌上，摆着念禾新烤的花饼，饼上的心芽花纹歪歪扭扭，却是用三界的材料做的：凡世的面粉、昆仑的奶、魔域的糖、海岛的盐。洛郎中坐在石凳上，听念禾讲路上的见闻，手里的医典己翻得卷了边，最后一页的空白处，多了个小小的手印，是念禾按上去的，旁边写着“我也会种”。
“故事啊，从来不是记在纸上的。”洛郎中合上医典，书页间的桃花瓣轻轻飘落，落在念禾手背上，与那淡淡的印记重合，“是种在土里，长在风里，藏在每个人的日子里的。”念禾似懂非懂地点头，把刚采的桃花瓣夹进医典，说“这样明天翻书时，就有花的香味了”。
夜色降临时，“念归”树顶的星光落在念禾的手背上，让那淡淡的印记微微发亮。三界的心芽花同时轻轻摇曳，叶尖的露水掉进泥土，长出新的绿芽，芽上没有字，却在月光里映出念禾和承安追蝴蝶的影子，影子旁边，似乎还有阿砚、墨禾、少年……无数重叠的身影，像一串永远不会断的链。
阿砚和墨禾并肩站在树下，看着念禾把承安送的花瓣放进记忆囊，听着囊里传出的笑声与风声，闻着空气里的药香与饼香。墨禾往阿砚手里塞了块念禾烤的饼，饼上的花纹沾着孩童的温度，暖得像初升的太阳。
“明天该教念禾熬两生草粥了。”阿砚咬了口饼，花酱的甜混着药草的苦，在舌尖化开，像所有值得回味的传承。
墨禾点头，眼睛里映着漫天星光：“还要让她记住，每颗种子里，都藏着所有人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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