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归树的第一片新叶沾着晨露时,墨禾正蹲在药圃边数心芽花的叶脉。新苗的叶尖卷着圈淡紫的雾,是昨夜从南疆雨林飘来的——雾里裹着根竹管,管身上用藤汁画着只萤火虫,翅膀上刻着“承月”二字。
“是雨林里的孩子捎来的。”洛郎中推开竹门,医典的封面上落着片带着齿痕的叶子,“承月说跟着采药人学认‘月见草’时,总想起你教他们用两生草编萤火虫笼子的样子。”墨禾解开竹管,里面滚出颗裹着红泥的种子,一碰到清溪村的土,立刻裂成三瓣,瓣尖分别冒出桃花粉的香、海水的咸、雪粒的凉,在晨光里拼出只振翅的小蝴蝶。
守忆人老者的藤筐里,今天躺着串木牌。最上面的牌上用松烟墨写着“承”,下面缀着的牌牌各有花样:刻着雪山冰棱的,沾着草原羊毛的,裹着海岛细沙的,还有片凡世的梧桐叶,叶肉里嵌着半粒两生草籽。“是西域商队的驼铃震落的,”老者指着木牌背面的细缝,里面卡着根极细的红线,“承墨说,这是他和承安、承汐用各自地方的线拧的,说要像心芽花的藤那样,把西处的日子缠成一团暖。”
往凡世镇子去的路,被心芽花的花瓣铺成了浅粉色。张老丈的孙儿正蹲在时光罐旁,往罐口塞个布包,包里是用雨林树皮做的纸,上面画着幅长卷:左边是雪山的冰花棚,承安正教孩子们把心芽花的种子埋进融雪;中间是草原的毡房,少年织的毡布被风掀起,露出底下绣着的“承绪”二字;右边是海岛的礁石,承汐领着孩子们往漂流瓶里塞新摘的花瓣,瓶塞上刻着“第一百一十代”。
“承月托雨送来的颜料,”孩子举起支蘸着紫雾的笔,在卷尾补了朵西色花,“她说雨林的月光能让花夜里发光,这样不管在哪,赶路的人都能看见回家的路。”念禾伸手碰了碰画里的花,纸面上突然渗出些水珠,顺着花瓣滚进时光罐,罐里的藤蔓“噌”地窜高半尺,藤叶上立刻映出雨林的萤火虫、草原的星子、雪山的月光、海岛的潮声。
路过草原时,当年的少年正把新织的毡毯往骆驼背上捆。毡毯上的心芽花缠着道紫线,是承月托候鸟衔来的雨林藤丝。“这些要送去南疆,”他指着毯角绣的小药锄,锄尖沾着点紫泥,“商队说那边的孩子,正等着用这个垫在竹筐里装心芽花的幼苗呢。”墨禾从兜里掏出片黑曜石叶,往毡毯上一按,叶上的光立刻漫开,把毡毯染成了夜空的颜色,花心的位置亮起颗颗光点,像撒了把会眨眼的星子。
雪山的融水顺着溪流涌来时,水面漂着只冰做的小筏子,筏上立着块冰牌,承安用冰笔写着:“花棚的根顺着水流往南去了,说要去会会雨林里会发光的花。”念禾把冰牌放进陶罐,冰立刻化成水,水里浮出颗带雪纹的种子,落在药圃的紫雾旁,长出片新叶,叶上用冰霜画着只萤火虫,正驮着颗心芽花的种子往南飞。
海岛的浪花拍打着清溪村渡口时,承汐的漂流瓶里多了本海藻册。最后一页画着幅奇景:一群孩子手拉手站在海边,左边的孩子脚边冒雪,右边的踩着重浪,中间的捧着桃花粉,最边上的举着雨林的萤火虫,他们的影子在沙滩上连成棵树,树根上写着“我们”。“老渔民说,洋流带着这册子绕了三界,”挑药担的姑娘指着册子边缘的水渍,“每过一个地方,就多群孩子的手印呢。”
回到清溪村时,念归树的枝桠间挂满了新物件:南疆的竹管、冰做的小筏子、会发光的毡毯、带手印的海藻册。阿砚正往树洞里塞花饼,今天的饼馅里混着雨林的紫米、雪山的青稞、草原的燕麦、海岛的西米。“承月托风说,雨林的孩子用萤火虫的光烤饼,饼香能飘到雪山呢。”他递给墨禾一块,饼上的心芽花纹里藏着颗萤火虫卵,一咬开,满嘴都是星星点点的光,像含着片流动的夜空。
夜色漫上来时,药圃里的新苗己经长得齐膝高。紫雾里的萤火虫和冰叶上的光蝶绕着苗尖飞,念归树的根须在土里“沙沙”响,传出细碎的声息——承月在雨林里教孩子们认发光的草,承安在雪山给花棚盖新的草帘,承墨在西域的沙地上画萤火虫,承汐在海岛的礁石上数漂流瓶,凡世镇子的孩子们正围着时光罐,听张老丈讲各地的花如何串成一条路。
风穿过念归树的枝叶,把所有声息揉成句更轻的话,落在每朵新开的花上:
“你走的路,开着我的花;
我种的花,住着你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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