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前的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火星溅在描金镜沿上，留下个微不可查的黑点。
苏沐阳盯着案几上那半块龙纹玉佩，指腹反复着龙角的棱角——
这玉质温润得不像话，像是被人贴身戴了十年八年，连纹路深处都浸着淡淡的体温。
窗外传来更夫沙哑的吆喝声："三更天——小心火烛——"尾音拖得老长，惊飞了檐下栖息的夜鹭。
他忽然想起前世谭雨薇总爱学更夫的腔调，在深夜的别墅里拖着长音喊"苏沐阳——该洗碗了"，那时觉得烦，此刻却空落落的。
"少爷醒着？"梳双丫髻的小丫鬟抱着捆艾草推门进来，银镯子在腕间晃出细碎的响。
她把艾草搁在门边的竹篮里，叶尖的夜露滴在青石地砖上，洇出小小的深色圆点。
"药铺的张掌柜说，终南山新采的艾草要趁鲜阴干，不然药性会跑掉三成。"
苏沐阳拾起片艾叶揉碎，清苦的香气瞬间漫过鼻尖，混着案几上安神香的甜腻，竟与谭晓薇发间的味道重合。
他忽然从袖中摸出个锦囊，湖蓝色的锦缎上绣着半朵祥云。
是他照着记忆里谭雨薇的绣活样式，让苏府绣娘赶制的："把这个送去城西铁匠铺，交给莫璃姑娘。"
锦囊里的铜钥匙硌得手心发疼。
这是他昨夜照着前世记忆画的图纸——莫莉雅的机械鸟核心部件，得用这种三棱齿纹才能驱动。
小丫鬟刚要转身，又被他叫住："等等，替我带句话。"
他顿了顿，指尖在锦囊上轻轻敲着，"就说'齿轮缺了发条还能转，但少了润滑油总会卡壳'。"
小丫鬟歪着头重复了两遍，翠绿色的裙摆扫过门槛时带起阵微风，烛火猛地一颤，将墙上玉佩的影子扯得老长。
"少爷这话说得真奇怪。"她嘟囔着退出去，走廊里传来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混着远处酒肆隐约的胡琴声。
苏沐阳对着铜镜整理衣襟。
月白色圆领袍的领口绣着暗纹银线，在烛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前世谭雨薇总说他穿月白色最好看，说银线衬得他脖颈线条干净，像她收藏的和田玉。
他特意让裁缝把玉带的卡扣换成银制的，指尖划过冰凉的金属，突然想起她总爱用指甲在这些卡扣上刻小记号。
西市的早市比想象中喧闹。
卖胡饼的摊主用铁钳翻动炉中的面饼，芝麻混着羊油的香气裹在热空气里，扑得人满脸都是。
苏沐阳刚掏出枚开元通宝，就听见身后传来银铃般的笑："苏公子也爱吃老张头的胡饼？"
转身时正撞见周雨棠倚在香料摊的柱子上，鹅黄襦裙外罩着层蝉翼纱，阳光透过纱料在她肩头投下细碎的光斑。
她发间别着朵新鲜的蔷薇，花瓣上还沾着晨露，说话时那点蹭过他下颌，带着清冽的甜香。
"周姑娘倒是消息灵通。"苏沐阳接过胡饼，故意让滚烫的油汁滴在袖口，月白色的绸缎立刻洇出深色的印子，"知道我会来这儿。"
"长安城就没有怡红院的姑娘不知道的事。"
周雨棠踮脚替他擦油渍，指尖的蔻丹红得刺眼。
"昨儿个黑甲卫闯进我院子时，妈妈还说呢，能让龙骧卫亲自出动的，定是位了不起的人物。"
她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喷在他耳廓，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坏蛋，我是你小姨》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比如...谭国公的千金？"
苏沐阳的指尖猛地收紧，胡饼在掌心变了形。
热油顺着指缝往下淌，烫得他差点松手，却死死攥着——
就像前世在悬崖边，攥着谭雨薇最后掉落的那缕发丝。"他们找到她了？"
"哪能啊。"周雨棠"噗嗤"笑出声，帕子在他袖口打了个结，"妈妈让护院把人轰出去时，我亲耳听见领头的骂骂咧咧，说'谭家丫头比泥鳅还滑'。"
她突然拽着他往香料摊后躲，鹅黄裙摆扫倒了罐肉桂粉，呛人的香气腾起来，"来了来了。"
几个穿皂衣的差役举着画像从街心走过，为首的用木杆挑着张布告，上面的人像赫然是男装打扮的谭晓薇——连眉骨左边略高些的细节都画得分明。
苏沐阳注意到画像右下角的朱砂印，是刑部特有的"海捕文书"印记，看来动真格的了。
"她昨夜闯了刑部大牢。"周雨棠的声音压得极低，指尖在他掌心画着牢门的形状。
"救走了三个谭家旧部，听说还放了把火，把刑具房烧得精光。"
差役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苏沐阳摸出块碎银塞进她手里，银铤边缘的毛刺硌得她掌心发疼："有消息随时报给我，苏记绸缎庄的后门永远为你开着。"
他转身要走，却被拽住衣袖。
"苏公子信前世吗？"周雨棠突然仰头看他，阳光从她发间的蔷薇花隙漏下来，在眼底投下细碎的金斑。
她从怀中掏出个绣着雏菊的香囊，轻轻一抖，半块凤纹玉佩滚落在掌心，缺口处还留着新鲜的断裂痕。
苏沐阳的喉咙突然发紧。
这半块玉佩的纹路他记得清楚——前世拼合时，凤喙刚好衔住龙纹的珠串。
周雨棠的指尖着玉佩边缘，声音轻得像叹息："昨夜梦见站在悬崖边，有人喊我'萌萌'，可我分明叫雨棠啊。"
他想起周雨萌总爱把重要东西藏在绣包里，说这样"既浪漫又安全"。
此刻她捏着香囊的姿势，连小指微微的弧度都和记忆里一样。"萌萌..."他刚吐出两个字，就被捂住嘴。
"别叫。"周雨棠的指尖冰凉，带着微微的颤抖，"我还没想好...要不要记起。"
她飞快地把玉佩塞回香囊，"酉时三刻，城西铁铺，莫姑娘说...她也梦见了些东西。"
正午的日头毒辣得很。
苏沐阳站在绸缎庄后院，看萨珊老头用银簪挑着紫色染料在绢布上画圈。
阳光底下，那颜色果然在变——从葡萄紫到茄紫，最后成了深桑葚色，像极了谭雨薇前世最爱的那款口红。
"这叫光敏染料。"他心不在焉地解释，看着染料在绢布上晕开的纹路，突然想起谭晓薇锁骨处的凤凰纹身。
"在西域..."话没说完，就被院墙外的打斗声打断。
他攀上墙头时，正看见三个黑衣人追着个穿粗布衣裳的小厮。
那小厮跑起来左肩微沉，是长期用剑的人才有的习惯——和谭晓薇挥剑时的姿势分毫不差。
"萨珊先生！借骆驼！"他翻过墙头时，绸缎庄的狗突然狂吠起来。
白骆驼被惊得首尥蹶子，驼峰上的丝绸卷滚下来，砸在追来的黑衣人头上。
谭晓薇回头看见他，眼睛瞪得溜圆，粗布头巾滑落下来，露出额角的汗湿："你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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