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来！"苏沐阳伸手去拽她，月白袍袖被风掀起，露出腕间的龙纹佩。
谭晓薇犹豫的瞬间，黑衣人的刀己经劈到身后，她猛地抓住他的手跃上驼背，粗布衣裳被刀锋削下片衣角，飘落在尘土里。
骆驼发疯似的狂奔，穿过三条巷子才在片胡杨林里停下。
苏沐阳被颠得胃里翻江倒海，却死死搂着她的腰——
就像前世在青峰山，她闹脾气跑出去，他也是这样骑着摩托车追了三条街。
"谁要你多管闲事！"谭晓薇挣开他时，粗布领口歪了，露出里面墨色劲装的系带，上面还沾着片骆驼毛。
她伸手替他拂掉肩头的草屑，指尖擦过他颈侧时，两人都顿了顿。
"我本来打算引他们去死胡同。"她别过脸，耳根微微发红，"胡同口有我安排的弓箭手。"
"然后单枪匹马挑三个带刀侍卫？"苏沐阳咳着呛进的灰尘，看着她发间沾着的胡杨絮。
"谭将军教女儿兵法时，没讲过'寡不敌众'？"
谭晓薇突然笑了。
这是重逢后苏沐阳第一次见她真心笑，眼角弯起来，左边比右边多出个小小的褶皱，像被指尖轻轻捏过。
"你倒是记得清楚。"她吹了声口哨，巷子两侧的屋顶突然冒出十来个持弓的家丁，弓弦上的箭镞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苏沐阳看得目瞪口呆。
这些家丁的站位讲究得很，呈北斗七星阵，明显是军中老手。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英雄救美像场笑话，正尴尬着，谭晓薇却低声道："谢了。"
三个字轻得像羽毛，却让他心跳漏了半拍。
他注意到她右眼角多了道细小的疤痕，像被铁链扫过的形状——前世是没有的，"眼睛怎么了？"
"上月劫狱时被狱卒的铁链划的。"
谭晓薇满不在乎地抹了把脸，露出底下淡淡的青黑，"要不是莫姑娘给的厉害，怕是要瞎只眼。"
"莫璃？"苏沐阳猛地抓住她手腕，她的脉搏跳得飞快，"你认识她？"
"三天前就找上我了。"
谭晓薇奇怪地看他一眼，"说什么'齿轮缺了发条还能转'，神神秘秘的。"
她突然警惕地看向巷口，墨色劲装的腰带被手拽得发紧，"有人来了。"
来的是个穿波斯长袍的少女，琥珀色的眼睛在面纱上方亮得惊人。
她腰间别着把算盘，蓝宝石珠子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和莫莉雅前世最爱的机械键盘同色。"找到你们了。"
她掀开面纱，嘴角的弧度精准得像量过，"
周姑娘说酉时三刻，但根据测算..."她掏出铜制罗盘，指针疯狂旋转，"追兵会在申时抵达这条巷子。"
苏沐阳看着她调试罗盘的姿势——
无名指微微上翘，第二关节的疤痕在阳光下若隐若现——与记忆里调试机械臂时一模一样。
"莫莉雅。"他轻唤出声。
少女的指尖猛地顿住。罗盘"啪"地掉在地上，蓝宝石珠子滚得满地都是。
她抬头时，琥珀色的瞳孔缩成小小的圆点，像被触动了某个开关："你...恢复记忆了？"
申时的阳光斜斜切过城西铁匠铺的招牌，"苏家铁铺"西个大字被晒得发烫，在青石板上投下细长的阴影。
铺子里的"铛铛"声有节奏地响起，每一下都震得屋檐下的铜铃颤三颤，倒像在给什么人打暗号。
苏沐阳蹲在墙角，看莫璃用镊子从罗盘底部夹出个芝麻大的齿轮。
她的睫毛在阳光下近乎透明，随着呼吸轻轻颤动，镊子尖的齿轮却稳得纹丝不动——
就像前世，她用机械臂拆解炸弹引信时的专注。
"所以..."他捻起粒蓝宝石珠子在指间转着，珠子冰凉的触感顺着指腹蔓延，"你们三个都记起些什么了？"
"碎片而己。"莫璃头也不抬地往罗盘里装齿轮，镊子与铜壳碰撞出清脆的响。
"我梦见自己有条机械臂，能拆解任何精密仪器，周姑娘说她总梦到在悬崖边跳舞，脚下是云..."她突然噤声，琥珀色的眼睛望向苏沐阳身后。
谭晓薇抱着胳膊倚在门框上，墨色劲装换成了胡人束腰长裙，腰间的银带勒出纤细的弧度，发间却还别着那根凤凰木簪——
簪头的凤凰眼，是用谭家祖传的鸽血红宝石镶嵌的。"
而我总梦见跳崖。"她嘴角勾起抹冷笑，指尖着簪头的宝石。
"每次坠落到底时，都能看见某个混蛋在崖边伸手——可惜永远差一寸。"
铁匠铺里的打铁声戛然而止。
满脸络腮胡的匠人探出头来，铁钳还夹着块烧红的烙铁，火星子溅在他的皮围裙上："几位客官要打什么？"
"修个发条鸟。"苏沐阳摸出铜钥匙递过去，钥匙齿纹在阳光下泛着金属光，"听说您这儿有能工巧匠。"
铁匠接过钥匙对着光看了看，突然压低声音，烙铁往铁砧上一放，"滋"的一声白烟腾起："齿轮缺了发条还能转？"
"但少了润滑油总会卡壳。"莫璃流畅地接上下半句，算盘珠子"噼啪"响了两声。
铁匠点点头，掀开里间的帘子，铁环碰撞出沉闷的响："进来吧，周姑娘等半天了。"
里间比想象中宽敞，墙角堆着些半成品的铁器，刃口在窗缝漏进的阳光下闪着冷光。
周雨棠盘腿坐在矮几前嗑瓜子，鹅黄襦裙换成了利落的胡服，腰间别着把小巧的弯刀，发间的蔷薇换成朵金菊，倒像朵带刺的花。
"哟，大英雄救美成功啦？"她吐出瓜子壳，精准地落在墙角的陶碗里，"我还以为要等你到月上中天呢。"
"比不上周姑娘消息灵通。"谭晓薇在她对面坐下，顺手捞了把瓜子，指尖捏开瓜子壳的动作干净利落。
"连刑部大牢换岗的时辰都摸得门清——说吧，给了狱卒多少好处？"
苏沐阳看着她们你来我往，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前世这三人见面就掐，周雨萌总爱抢谭雨薇的发饰，莫莉雅则冷着脸报出谭雨薇的生理数据，此刻却像认识了十几年的老友。
"你们..."他刚开口，就被周雨棠打断。
"相认三天了。"她把瓜子仁排成个小塔，塔尖的那颗特意选了最的。
"莫姑娘用算盘算出谭姐姐的藏身处那晚，我带了两坛波斯葡萄酒当见面礼。"
她突然凑近苏沐阳，压低声音，"结果谭姐姐喝高了，非要给我们表演剑舞，说要重现'公孙大娘舞剑器'——"
"周雨棠！"谭晓薇的耳根瞬间红透，抓起颗瓜子砸过去，却被周雨棠灵巧地躲开。
"再胡说八道，我就把你偷偷藏私房钱的事告诉怡红院妈妈！"
莫璃的算盘突然"噼啪"响得急促，她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前世的习惯），琥珀色的眼睛亮起来："根据现有信息，我们需要制定营救计划。"
她从袖中取出卷羊皮纸铺在桌上，上面用朱砂标满了红点。
"谭家旧部被关押在刑部大牢地下三层，水牢，守卫每两刻钟换岗一次。"
谭晓薇的指尖划过"水牢"二字，指腹的薄茧蹭过纸面。
留下淡淡的灰痕："我爹的老管家也关在那儿，他们用铁链穿过他的琵琶骨..."
她的声音突然发涩，"福伯是看着我长大的，小时候总偷偷给我塞糖吃。"
苏沐阳下意识握住她的手，掌心的薄茧着她指节的伤疤——
那是练剑时留下的，前世没有的痕迹。"需要多少赎金？我去筹。"
"不是钱的事。"谭晓薇抽回手，指尖在膝头的胡服布料上掐出个小褶。
"他们要我爹的《边关布防图》——那图早被李林甫的人调包了，现在交出去的就是通敌铁证。"
铁匠铺后门突然被撞开，小丫鬟翠儿扶着门框喘气，翠绿襦裙沾满了泥点子。
发间的珠花也掉了颗："少爷！府里来了群穿紫袍的官差，说要查'通敌书信'！老爷让您赶紧回去！"
苏沐阳心头一紧。
紫袍是御史台的服色，而御史中丞正是李林甫的心腹！他刚要起身，手腕却被谭晓薇按住，她的指尖冰凉，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别回去。这是调虎离山。"
"你怎么知道？"
"首觉。"谭晓薇解开腰间的银带，露出里面的墨色劲装，腰间还别着几枚飞镖。
"从救出第一个家将起，每次行动前，官差总会莫名其妙去搜别处——像有人故意给我创造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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