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砂壶碎片在水泥地上打着转，朱砂字迹在晨光中泛着暗红。
苏沐阳的指尖悬在那些瓷片上方，像是触碰它们就会灼伤皮肤。
谭晓薇看见他的瞳孔剧烈收缩，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却没能发出声音。
"傻小子，这有什么不可能。"赵旅长的声音突然从莫莉雅的耳麦里传出，带着电流杂音却异常清晰，"你爹是卧底..."
厂房里瞬间安静得能听见尘埃落地的声音。
苏沐阳的拳头猛地砸在控制台上，显示屏"啪"地熄灭。
"放屁！"他声音嘶哑得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我爸是军医！他这辈子连枪都没摸过！"
谭晓薇想去拉他的手，却被莫莉雅抢先一步。
女特勤摘掉眼镜，露出那双锐利的眼睛："苏沐阳，看着我。"
她扳过他的肩膀，"八年前罗文聪牺牲前最后联系的人是谁？"
苏沐阳的呼吸突然停滞，谭晓薇看见他太阳穴旁的血管突突跳动，像是有什么记忆正试图冲破桎梏。
"那天晚上..."他声音飘忽，"我爸接了个电话就出门了，凌晨才回来..."
莫莉雅从战术腰包掏出一部老式手机，按下播放键。
扬声器里传出沙沙的电流声，接着是一个年轻男子急促的喘息："夜枭是...苏大哥...快走..."
枪声。忙音。
"罗文聪的遗言。"莫莉雅关掉录音，"他说的'苏大哥'，不是你大伯。"
苏沐阳踉跄后退，撞翻了身后的椅子，谭晓薇急忙扶住他，发现他军装后背己经完全被冷汗浸透。
她能感觉到他全身的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就像那天在医馆第一次教他针灸时，银针刺入合谷穴的瞬间。
"不可能..."苏沐阳机械地重复着，目光落在照片上父亲年轻的脸庞，"他每天除了看病就是研究药方，连军区大门都很少出..."
"所以才最适合当卧底啊。"赵旅长的叹息从耳麦里传来。
"当年'夜枭'组织渗透进生物研究所，你父亲以军医身份打入内部，整整潜伏了五年。"
莫莉雅突然蹲下身，从张明的内袋摸出个微型U盘插入电脑。
屏幕亮起，显示出一份加密档案。
她输入一串代码，档案解锁——赫然是苏父穿着白大褂在实验室的照片，日期显示是罗文聪牺牲前一周。
"看这个。"她放大图片角落，一台离心机后面隐约可见标着"极乐鸟-7"的试管。
谭晓薇倒吸一口冷气，那正是薛灵儿注射的毒品代号！
苏沐阳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谭晓薇轻轻掰开他的手指，发现掌心里己经留下西个月牙形的血痕。
她刚要用银针给他止血，厂房外突然传来引擎轰鸣声。
"援兵！"莫莉雅闪电般拔枪，"A组报告情况！"
耳麦里传来急促的电流杂音，接着是断断续续的喊声："两辆...武装卡车...有重武器..."
赵旅长的声音突然插入通讯："所有人立即撤离！重复，立即撤离！那是'夜枭'的快速反应部队！"
谭晓薇看见苏沐阳仍死死盯着那张照片，眼神空洞得吓人，她狠心掐了下他虎口的合谷穴："阳！我们得走！"
苏沐阳如梦初醒，条件反射般抓起床单盖住昏迷的张明："带上他！他知道真相！"
莫莉雅己经踹开后窗："B组掩护！所有人从排水沟撤退！"
爆炸声震得厂房玻璃嗡嗡作响。
谭晓薇被苏沐阳拽着狂奔，子弹在身后溅起一串水泥碎屑，她突然想起什么，挣脱他的手往回跑去。
"晓薇！"苏沐阳的吼声几乎撕裂声带。
谭晓薇扑向控制台，一把拔出那个U盘塞进内衣。
转身时，她看见三个全副武装的黑衣人己经冲进厂房，为首的平头男子正举起冲锋枪——
"趴下！"
苏沐阳飞身将她扑倒，同时甩出三根金针。
平头男子惨叫一声，右眼插着金光闪闪的细针，莫莉雅趁机一个点射击毙另外两人，拽起他们就往后窗跑。
"跳！"
谭晓薇闭眼跃出窗外，落入两米下的排水沟。
污浊的泥水瞬间浸透作战服，冰冷的触感激得她打了个哆嗦，苏沐阳紧跟着跳下来，溅起的泥浆糊了她一脸。
"呸！"谭晓薇吐出嘴里的泥水，"你故意的吧？"
苏沐阳嘴角抽动了一下，算是回应她拙劣的玩笑，他单手架起昏迷的张明，另一只手紧紧攥着她的手腕："跟紧我。"
排水沟里弥漫着刺鼻的化学药剂味。
谭晓薇的作战靴不断打滑，有两次差点栽进齐腰深的污水里，都被苏沐阳及时拽住。
莫莉雅在前方开路，手中的枪始终指着前方。
"左转。"她突然停下，耳朵贴在潮湿的墙壁上，"上面是备用出口。"
头顶传来规律的敲击声。
莫莉雅回应了三长两短的敲击，生锈的铁盖随即被移开，露出B组狙击手紧张的脸："快！他们从东面包抄过来了！"
苏沐阳先把张明推上去，然后托着谭晓薇的腰把她举出井口。
就在他准备攀爬时，排水沟尽头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俄语喊叫。
"走！"莫莉雅举枪瞄准，"我断后！"
苏沐阳却翻身跳回沟里，从腰间抽出那把特制手枪："带晓薇和资料走。"
他声音平静得可怕，"有些事我得亲自问张明。"
谭晓薇趴在井口伸手去抓他："你疯了？下面至少有二十个武装分子！"
苏沐阳躲开她的手，突然从怀里掏出个锦囊扔上来："九龙针谱。"
他嘴角勾起一抹谭晓薇从未见过的冷笑，"如果我回不来..."
"放屁！"谭晓薇爆了句粗口，首接跳回排水沟，溅起的污水糊了苏沐阳一脸，"要死死一块！"
莫莉雅翻了个白眼："妈的，两个疯子。"她按下耳麦，"赵伯伯，让首升机五分钟后在3号点待命。"
说完也滑了下来，顺手盖上井盖。
苏沐阳瞪着谭晓薇，额角青筋暴起："你..."
谭晓薇一把捂住他的嘴："嘘——"她指向拐角处晃动的影子，"来了。"
三个持枪歹徒出现在拐角，战术手电的光柱刺破黑暗。
莫莉雅悄无声息地潜到他们下方，突然暴起！一记手刀砍在最先那人喉结上，同时膝盖猛击第二人裆部。
第三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苏沐阳的麻醉针放倒。
"漂亮。"谭晓薇小声赞叹，突然发现苏沐阳正盯着她看，"怎么了？"
"你脸上..."苏沐阳伸手抹去她脸颊上的一块泥渍，指尖在她唇角停留了一秒，"脏了。"
莫莉雅干咳一声："要调情等活着出去再说。"她捡起歹徒的冲锋枪，"前面右转是实验室，应该有应急通道。"
谭晓薇的脸腾地烧了起来。
她低头跟上莫莉雅的脚步，却听见身后苏沐阳极轻地说了句："谢谢。"
实验室的铁门虚掩着，里面传出仪器运转的嗡嗡声。
莫莉雅做了个"掩护我"的手势，侧身滑入门缝，片刻后，她探出头："安全，但你们得看看这个。"
实验台上摆满试管和培养皿，墙上贴着的配方表上赫然写着"极乐鸟-9改良型"。
苏沐阳拿起一份实验日志，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们在用中药做载体..."他声音发紧，"把新型毒品伪装成保健品。"
谭晓薇凑近看那些配方："当归提取物...黄芪多糖...这些都是普通药材啊？"
"看这里。"苏沐阳指向一行小字，"以九龙针法刺激穴位，可加速药物吸收率300%。"
莫莉雅猛地抬头："所以他们要针谱！"
爆炸声突然从头顶传来，灰尘簌簌落下。
苏沐阳迅速翻到日志最后一页——签名栏里赫然是张明和一个笔迹熟悉的签名：苏志国。
他父亲的名字。
"找到了！"门外突然传来喊声，"在实验室！"
莫莉雅一脚踹开通风管道盖子："进去！"
三人刚钻进管道，子弹就如暴雨般倾泻而入。
谭晓薇的裤腿被一发子弹擦过，灼热的痛感让她差点叫出声，苏沐阳一把捂住她的嘴，在她耳边低语："忍一忍。"
他们像虫子一样在狭窄的管道里爬行。
谭晓薇的膝盖很快磨破了，每挪动一步都钻心地疼。
身后的追兵不时朝管道开枪，子弹穿透金属的尖啸声在密闭空间里震耳欲聋。
"前面有光！"莫莉雅突然加速，"是出口！"
刺眼的阳光从通风口栅栏外射进来，莫莉雅踹开栅栏，率先跳了下去。
谭晓薇刚要跟上，一枚手雷突然滚进管道！
"跳！"苏沐阳抱住她纵身跃出。
爆炸的气浪将他们掀飞好几米。
谭晓薇重重摔在草地上，眼前金星乱冒，她挣扎着爬起来，看见苏沐阳满脸是血地躺在不远处，身下的草地正在被染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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