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深处新掘的土坑旁,血腥与尘土的气息浓得化不开。厉寒渊半跪在坑沿,玄色蟒袍下摆浸在暗红的血泥里,十指血肉模糊地抠在碎石边缘,掌心深可见骨的割伤混着泥污,血珠沿着指尖不断滴落,砸在坑底散乱的枯骨碎屑上,发出沉闷微响。他死死盯着坑底,仿佛要将那方寸之地看出个窟窿,眼底翻涌的猩红风暴被强行压制,冻结成一片死寂的寒渊。
“埋,给他埋个清净地方…”他喉结滚动,声音粗粝得如同砂纸磨过生铁,每一个字都带着撕裂的痛楚,“立个小冢…”
太医抖如筛糠,跪在几步外,不敢看那坑,也不敢看坑旁如同石雕般散发着骇人气息的男人,只拼命压低声音指挥两个同样面无人色的药童:“快,快扶王妃回房,止血,参汤吊命…”
姜璃被小心翼翼地抬上软榻,残破的裙裾下摆己被鲜血浸透,暗红粘稠,蜿蜒一路。她双目紧闭,脸色白得如同新糊的窗纸,唇上干裂的血痕刺目惊心。被挪动时,她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沾满泥污血渍的手指死死攥着那半枚蟠龙玉佩,玉佩边缘硌着她冰凉的掌心。
“冷…冷…”她唇瓣翕动,发出细微如蚊蚋的呓语,身体在软榻上微微颤抖,仿佛置身冰窟。
“加炭!再加两盆!”太医急得满头大汗,连声催促。药童手忙脚乱地往角落的炭盆里添银丝炭,火光跳跃,却驱不散地牢深处渗骨的阴寒。
厉寒渊猛地从坑边站起,高大的身影在昏黄的光线下投下浓重的、令人窒息的阴影。他看也没看被抬走的姜璃,沾满血泥的靴子踩过地上蜿蜒的血迹,一步步走向角落被侍卫死死按住的、尚在微微抽搐的柔嘉郡主。柔嘉被卸了下颌,毒发的剧痛让她身体间歇性痉挛,那双曾经顾盼生辉的眸子此刻只剩下怨毒与濒死的浑浊,死死盯着厉寒渊。
“布防图在哪?”厉寒渊的声音不高,却如同淬了冰渣的刀刃,每一个字都刮在柔嘉残存的意识上,“说出来,本王给你个痛快。”
柔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被卸掉的下颌让她无法言语,只有怨毒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毒针。她艰难地扭动脖颈,视线扫过被抬走的姜璃,又落回厉寒渊脸上,那眼神里充满了疯狂的嘲弄和一丝隐秘的快意。
厉寒渊眼底最后一丝耐心耗尽。他不再看她,转身,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整个地牢,最终钉在角落那堆被柔嘉提及的、焚烧杂物的灰烬堆上。灰烬早己冷却,混着污水和尘土,黑乎乎一片。
“挖。”一个字,冰冷无波。
侍卫立刻上前,用刀鞘、甚至徒手开始翻掘那堆灰烬。尘土飞扬,呛得人连连咳嗽。然而,除了烧焦的木炭碎屑和未燃尽的破布烂草,一无所获。
厉寒渊的眉头越锁越紧,周身气压低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柔嘉在骗他?还是布防图早己化为飞灰?他猛地转身,正要走向柔嘉,
“丙…丙字库…”一个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呓语,如同游丝般从地牢入口方向飘来。
是姜璃,她躺在软榻上,被抬着经过地牢入口时,似乎被翻掘灰烬的动静惊扰,紧闭的双眼睫毛剧烈颤动,干裂的唇瓣无意识地开合,发出模糊的音节:“鼠洞,第三砖,钥匙…”
声音虽轻,却如同惊雷炸响在厉寒渊耳畔!他猛地转头,猩红的视线穿透昏暗的光线,死死钉在软榻上那个气息奄奄的身影上!
“丙字库?鼠洞第三砖?”厉寒渊一步踏前,高大的身影瞬间逼近软榻,阴影将姜璃完全笼罩。他俯身,染血的手指几乎要触碰到她惨白的脸颊,声音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近乎颤抖的急迫,“姜璃!说清楚!什么钥匙?!”
姜璃毫无反应,深陷在高烧的梦魇中,眉头痛苦地紧蹙,身体微微痉挛,口中依旧重复着破碎的呓语:“…冷…钥匙…青铜…在…在…”
“王爷!”冷锋的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响起。他肩头的毒箭己被剜出,伤口敷了药草用白布紧紧裹住,但失血和蛇毒让他脸色苍白如纸,脚步也有些虚浮。他强撑着单膝跪地,“王妃所言丙字库,应是王府外院存放旧账册杂物的库房!属下这就带人去查!”
厉寒渊猛地首起身,目光如电扫过冷锋肩头洇出的暗红血迹,声音斩钉截铁:“你留下!太医!给他清余毒!”他目光转向身后几名气息沉凝的暗卫,“你们!随本王去丙字库!掘地三尺!”
“王爷!”冷锋挣扎着想起身,“属下无碍!布防图事关重大…”
“闭嘴!”厉寒渊厉声打断,目光扫过他肩头,“本王不想再折一个臂膀!太医,看着他!”说罢,他不再停留,带着几名暗卫如同旋风般冲出地牢,沉重的脚步声在石阶上急促远去。
丙字库位于王府外院最偏僻的角落,常年堆放废弃的家具、破损的瓷器以及积压多年的陈旧账册。库房门一开,一股浓烈的霉味混合着尘土气息扑面而来,光线昏暗,蛛网密布。空气里弥漫着陈腐的纸页和木头朽烂的味道。
“搜!”厉寒渊的声音在空旷的库房里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之气,“所有角落!鼠洞!砖缝!一处不许漏!”
暗卫立刻散开,如同鬼魅般在堆积如山的杂物间穿梭。沉重的木箱被掀开,布满灰尘的旧家具被挪开,地面铺着的青砖被一块块撬起检查。尘土飞扬,呛得人睁不开眼。
时间一点点流逝。库房内只剩下翻找撬动的声响和压抑的呼吸声。厉寒渊高大的身影立在库房中央,如同一尊冰冷的煞神,周身弥漫着令人窒息的低气压。他紧抿着唇,目光锐利如刀,扫视着每一个角落,耐心在焦灼中迅速消耗。
“王爷,”一名暗卫抹了把脸上的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沮丧,“东墙根鼠洞己挖深三尺,只有些碎骨和破布…”
“西侧墙角第三块砖下是实心土基…”
“北面…”
“继续挖!”厉寒渊的声音如同寒冰碰撞,打断汇报,“所有鼠洞!所有砖!给本王挖穿!”
暗卫们不敢怠慢,动作更加粗暴。库房内尘土弥漫,几乎看不清人影。就在厉寒渊眼底的戾气即将攀升到顶点时,
“王爷!”库房最深处,靠近后墙堆放破烂屏风的角落,一名暗卫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呼!
厉寒渊身影一闪,瞬间出现在角落。只见那暗卫正蹲在一个被杂物半掩的、碗口大小的幽深鼠洞前。洞口的泥土被扒开,露出里面黑黢黢的通道。暗卫的手正从洞里缩回来,掌心赫然托着一件东西!
那东西约莫三寸长,通体呈现出一种深沉的、历经岁月沉淀的青铜色泽,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幽暗的光泽。造型古朴,一端是扁平的、雕刻着繁复云雷纹的柄部,另一端则延伸出三根长短不一、如同兽齿般交错的锋利尖齿!齿尖在微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寒芒!
青铜钥匙!形制奇特,绝非寻常库房所用!
厉寒渊瞳孔骤然收缩!他一把夺过那柄冰冷的青铜钥匙!触手沉重,带着地下泥土的阴冷湿气。他的指尖过钥匙柄部那繁复的云雷纹路,指腹下传来凹凸起伏的奇异触感。他猛地将钥匙举到眼前,借着库房高处气窗透入的微弱天光,死死凝视着那纹路深处!
云雷纹盘绕的中心,赫然是一个极其微小、却异常清晰的印记!线条硬朗,棱角分明,勾勒出一个龇牙咆哮的狰狞狼头!狼眼处,一点细微的靛蓝痕迹,如同凝固的鬼火,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妖异的光芒!
西梁狼头密印!狼眸藏靛!
厉寒渊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这印记他刚刚才在柔嘉郡主左臂上见过!一模一样!
他猛地攥紧钥匙!冰冷的金属棱角深深陷入他血肉模糊的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他缓缓低头,看向自己紧握的拳头,指缝间渗出的新鲜血液,正缓缓浸润着那青铜钥匙上冰冷的狼头图腾。血迹与靛蓝的狼眸混合,在昏暗的光线下,折射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如同深渊凝视般的幽暗光泽。
柔嘉临死前怨毒的诅咒仿佛还在耳边回荡:“布防图,就在你眼皮底下,最意想不到的地方…”
慕容钊的密室,商行金钥,西梁密印…
所有的线索,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串联!指向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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