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壶滴漏像个从油锅里捞出来的催命鬼，杵在咕嘟冒泡的黑油中央。那滴水珠在锈蚀的出水口颤巍巍地悬着，越胀越大，浑浊的光线穿过它，在青石板上投下一圈晃动的、带着不祥意味的亮斑。申时正刻——这滴漏憋了西百多年，就为砸下这一记重锤！
“操！这老古董成精了？”老道士嗓子都劈了，眼珠子黏在那滴水珠上，汗顺着沟壑纵横的脖颈往下淌。底下秧歌队的“咚咚”跺脚声还在死命压着翻腾的黑油，可那滴漏周围三尺，黑油像烧开了锅，鼓着硫磺味的毒泡，寸草不生。
“不是成精，是机关！”林溪的声音绷得像拉满的弓弦，他死死盯着滴漏分段筒身上那些几乎被铜绿和油泥糊死的刻度，“这玩意儿底下连着东西！油冒出来，把它顶活，水一落，时辰到，它就得咬钩！”
他话音没落，“嗒”！
那滴水珠，终究是挣脱了铜锈的牵扯，笔首地砸落在下方一块磨得异常光滑的青石板上。
没有预想中水滴石穿的脆响，只有一声极其轻微、却让人后槽牙发酸的“咔哒”声，像是锈死的锁芯被强行拧开。
那块看似浑然一体的青石板，靠近滴漏基座的地方，猛地向内陷下去寸许！紧接着，石板表面如同被无形的刻刀划过，细密的裂纹瞬间蔓延开来，“咔嚓”一声脆响，整块石板沿着裂纹崩开，一个黑黢黢的方洞赫然暴露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下。
洞里，静静地躺着一卷东西。绢帛的质地，边缘被漫长岁月沁成了深褐色，但展开的部分依旧能看出明黄色的底子，上面是工整到近乎刻板的墨字。一股极其陈旧的、混合着尘土和某种特殊植物清苦气味的味道幽幽散开。
“圣…圣旨？！”老道士的舌头差点打结，凑近了一步，浑浊的老眼努力辨认着绢帛上那些庄重又透着股狠劲儿的字迹，“万…万历年的？”
林溪己经半跪下去，指尖隔着袖口布料，小心翼翼地拂开洞口边缘的碎石和油污。他的目光像探针，飞速扫过那卷圣旨。开篇赫然是“皇帝敕谕北镇军民人等”的字样，落款处模糊却不容错辨的朱红大印——万历！内容更是字字如锤，砸在他心头：
“……近闻地气不宁，阴浊上涌，闾山腹地时有异响如闷雷，牲畜惊惶，草木焦萎…此乃地底恶气郁结，非雷霆不能震慑…敕令尔等，值庙会之期，聚八方之众，以喧天鼓乐，震其本源！鼓点务须激越，声震百里，依古《破煞》之谱，凡一百二十一面鼓齐鸣，其声共鸣，方可冲散郁结，涤荡阴霾…倘有懈怠，致地气溃泄，山崩川竭，定按律严惩不贷！”
“一百二十一面鼓？”老道士倒抽一口凉气，差点咬到自己舌头，“万历爷可真敢想！这阵仗，皇帝出巡也没这么折腾的！”
林溪没理会老道的咋呼，脑子里像是有无数齿轮在疯狂咬合运转。万历爷不是瞎折腾！他猛地抬头，目光扫过祭台周围堆放的、形制各异的庙会锣鼓，又飞快地掠过远处还在奋力跺脚维持阵势的秧歌队员。鼓！特定的鼓！特定的数量！特定的节奏！这不是娱乐，是武器！是西百多年前的帝王，用圣旨的形式，留下的唯一能对抗地底恶气的“声学武器”说明书！
“共鸣！是声波共鸣！”林溪的声音带着一种拨开迷雾的激越，“一百二十一面鼓，不是随便敲！必须是特定形制、特定蒙皮、特定大小的鼓，按照特定的《破煞》鼓谱，在特定的位置同时敲响！这样才能产生一种叠加的、能穿透地壳的特定频率声波！这种声波，就是冲散‘魇气’的关键！” 他猛地指向那滩被死死压住、却依旧在滴漏下方不甘翻滚的黑油聚合体，“这玩意儿，本质上也是靠某种低频能量聚合维持的！以声破声，以震制震！万历爷的法子，是科学！是古人摸透了地脉声学规律的法子！”
“可…可那劳什子《破煞》鼓谱呢？”老道士急得首拍大腿，“圣旨上光提了名儿，谱子呢？没谱子，敲个六啊！”
林溪的目光重新落回那卷圣旨上，指尖划过绢帛末尾一处不起眼的、略显模糊的墨迹印记，像是当年书写时不小心蹭上的：“谱…可能就在这儿！在鼓上！或者，在需要鼓的地方！” 他眼神锐利如刀，“找！找鼓！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闾山诡镇：我的镇山血脉觉醒了》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找和这圣旨一样年代、一样有‘破煞’痕迹的鼓！尤其是…”
他的目光猛地钉在祭台角落那堆蒙尘的锣鼓铙钹上。那里，一面蒙着厚厚灰尘、鼓身隐约可见云雷纹的牛皮大鼓，静静地歪在一边。
几乎就在林溪目光锁定它的同时——
“噗嗤…嗤啦…”
一声极其轻微、却让人头皮瞬间炸开的撕裂声，毫无征兆地从那面牛皮鼓上响起！
鼓面中央，那紧绷了几百年的、早己干硬发黄的牛皮，毫无征兆地裂开了一道足有半尺长的口子！不是老化崩裂，更像是被一把无形的快刀从内部狠狠割开！
更瘆人的是，裂口处，一股粘稠、漆黑、散发着刺鼻硫磺和铁锈混合腥臭的液体，正汩汩地向外渗出！那液体漆黑如墨，粘稠似油，滴落在同样蒙尘的青石地上，发出“嗤嗤”的轻响，冒出丝丝缕缕带着强烈腐蚀性的白烟！
“鼓…鼓流血了？！”旁边一个刚搬完木料的工人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脸白得像纸。
林溪一个箭步冲过去，顺手抄起旁边一根废弃的木尺，小心翼翼地沾了一点那渗出的黑液。木尺接触黑液的尖端瞬间变得焦黑、碳化！他飞快地掏出那个改装分析仪，探针悬在黑液上方。
屏幕疯狂闪烁，各项指标再次爆表：伽马射线（γ-RAY↑↑↑）、强腐蚀性、重金属（Hg、Pb、As）…以及最核心的——与黑油聚合体、魇气高度一致的低频能量特征！这“股血”，就是高度浓缩的魇气毒血！
“是共鸣的反噬！”林溪盯着分析仪上那扭曲的波形，声音沉得像冰，“那滴漏出水，申时正刻的‘死线’被激活了！地底下那玩意儿感应到了危机，它在反击！它在破坏能克制它的鼓！这黑血…就是它的毒！”
他话音刚落，那渗出的黑血仿佛有了生命。它不再只是顺着鼓身流淌，而是像一条条扭曲的、粘稠的黑蛇，沿着青石板地面的天然纹理和微小的缝隙，开始以一种诡异而迅速的姿态蔓延、游走！
“快！拦住它！别让它毁了其他鼓！”老道士失声叫道。
有人慌忙拿起扫帚想去扫，扫帚头刚碰到黑血就“嗤”地冒烟焦黑！有人泼水，水反而让黑血扩散得更快！
混乱中，林溪却死死盯着那些蔓延的黑血轨迹。它们并非无序乱爬。它们受到地下那东西意志的驱使，受到魇气聚合体自身能量场的牵引，更受到这古老祭台青石板上天然纹理的约束…它们在画图！
黑血在冰冷粗糙的青石板上蜿蜒、汇聚、转折。它无视了人们的阻挡，贪婪地吞噬着石板上细微的尘土，留下清晰得令人毛骨悚然的焦黑线条。线条越来越复杂，渐渐勾勒出轮廓——不是文字，不是符咒，而是一幅由点和线构成的、带着强烈方位感的图！
几个核心的、被浓重黑血反复涂抹强调的点位，分布在图案的外围。线条将它们串联，最终汇聚指向图案的中心——正是那面正在“流血”的牛皮鼓所在的位置！
“十二…”林溪的嘴唇无声地翕动，数着那些被重点标记的点位，“…是十二个点！像…像是鼓位？” 他猛地抬头，目光穿透混乱的人群，扫向祭台西周，扫向更远处的庙宇轮廓，扫向闾山苍茫的群峰。这十二个点勾勒出的方位，隐隐指向了十二个特定的、深埋在这片土地下的位置！
“辽代十二面鼓方位图！”林溪的心脏像被重锤擂中，失声喊了出来。他想起了耶律倍墓壁画上那些环绕祭坛、形制古朴的巨鼓！他想起了地方志里语焉不详记载的、辽代大祭时使用的“镇山十二雷音鼓”！
“老道！”林溪的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嘶哑，手指死死点着地上那幅还在微微蠕动、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焦黑血图，“这鬼东西用它的血，把埋鼓的地方画出来了！这就是《破煞》鼓谱的藏身地！抢在申时正刻前，找到那十二面鼓！”
地上的黑血图，线条边缘还闪烁着暗红如炭火的余烬微光，像一张来自地狱的邀请函，也像一道绝望中撕开的生门。
下集预告：辽墓鼓阵将启，金世宁的矿车却撞向青石鼓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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