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的清晨,林怀瑾在古董店后堂来回踱步,鞋底碾过青石板的声响比往日更急。
窗台上那盆苏掌柜养了十年的老松叶尖凝着露,他却一眼都没往那边瞧——他的目光全锁在里间虚掩的木门上。
"咔嗒"。
门开的刹那,林怀瑾差点撞上去。
沈昭昭抱着一摞泛黄的稿纸站在门内,眼下浮着青黑,发梢还沾着墨点。
她将最上面一张纸拍在案上,纸角,露出半行狂草:"文心共鸣术,非术,乃心。"
"这不是数学推演。"她的指尖戳在稿纸中央密密麻麻的公式上,"我逆向拆解到第七层时,所有符号突然连成了《尚书》里的句子。"她从白大褂口袋摸出个牛皮信封,抽出张老照片,"然后在省图古籍部找到了这个——民国二十三年的《金陵学刊》副刊,七位学者的合影,背面写着'守灯人'。"
照片边缘泛着茶渍,七个穿长衫的身影站在青瓦飞檐下,最中间的老者怀里抱着个锦盒,盒盖上的云纹与林怀瑾藏在保险柜里的铜镜暗纹如出一辙。
林怀瑾的拇指着照片边缘,掌心金纹突然泛起温热。
他抬头时,沈昭昭正盯着他的手:"昨晚我查了《建康府志》,文心阁遗址在城西老窑厂后面。"她把一叠卫星地图推过来,红笔圈着片斑驳的阴影,"县志说那是南唐太学藏书楼,后来毁于战火。
但..."她顿了顿,"我用磁探仪扫过,地下两米有异常磁场。"
"现在去。"林怀瑾抓起桌上的铜镜塞进外套内袋。
铜镜贴着心口,热度顺着皮肤往西肢窜,像有只手在挠他的神经。
老窑厂的荒草没过膝盖,林怀瑾踩断几根,脆响惊起几只灰雀。
沈昭昭举着磁探仪走在前面,仪器上的指针疯狂打转。"到了。"她停在块半埋土里的青石门墩前,门墩上的铺首衔环缺了半颗眼珠,"县志里说文心阁正厅门槛用的是吴山青田石,这纹路..."
林怀瑾蹲下身。
指尖刚触到门墩,金纹突然灼痛。
他倒抽口气,眼前闪过片段——青砖地上铺着红毯,穿宽袖的书生捧着竹简鱼贯而入,最前面的老者将铜镜按在门墩上,石面立刻泛起蓝光。
"铜镜。"他脱口而出。
沈昭昭递来铜镜时,他的手在抖。
当青铜与青田石相触的刹那,门墩下传来闷响。
荒草簌簌分开,半人高的塌陷坑出现在两人脚边。
霉味混着土腥涌上来。
林怀瑾掏出战术手电往下照,只见坑底躺着半截石碑,碑身裂成三瓣,刻着的"文"字残片上还凝着青苔。
他踩着断砖往下跳,靴底碾过碎石的声响在坑里荡开。
"小心!"沈昭昭的叫声混着风声灌进耳朵。
林怀瑾抬头的瞬间,一道黑影从坑边掠过——玄十三的面具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他身后站着个穿墨绿旗袍的女人,发髻间别着支翡翠簪子,簪头雕着只振翅的凤凰。
"你不是守灯人。"女人开口时,林怀瑾后颈的汗毛全竖起来了。
她抬手轻挥,坑里的断砖、碎陶片突然悬浮,像被无形的线牵着,"文心不是玩物,不是你们这些投机者能染指的。"
块巴掌大的瓦当擦着林怀瑾耳际飞过,砸在石碑上迸出火星。
他后背抵着坑壁,掌心的铜镜烫得几乎握不住。
金纹突然窜上手臂,眼前浮现出昨夜沈昭昭给他看的老照片——七位守灯人里,最右边的年轻学者腰间挂着的玉佩,和女人发间的翡翠簪子纹路一模一样。
"你是守灯人?"他喊出声。
女人的动作顿了顿,悬浮的瓦当落下来几片。
玄十三趁机欺近,林怀瑾旋身避开,手肘撞在石碑上。
"文心归一,守灯待明。"
沙哑的声音从脚下传来。
林怀瑾低头,发现石碑被他撞裂的缝隙里渗出金光,原本模糊的碑文正缓缓浮现。
沈昭昭在坑边喊:"是《文心雕龙》的注疏!
最后一句是'叩碑三声,心灯自明'!"
林怀瑾攥紧铜镜,用镜背敲了石碑三下。
地动山摇般的轰鸣里,石碑缓缓下沉,露出下方青石板铺就的阶梯。
女人突然变了脸色,翡翠簪子"啪"地断成两截。
她转身要跑,玄十三却挡住她的路:"夫人,主子要的是文心,不是血脉。"
"滚开!"女人抬手就是一掌,玄十三的面具出现裂痕。
林怀瑾趁乱拽住沈昭昭的手往阶梯跑,身后传来瓦当碎裂的声响。
阶梯向下延伸,越走越凉。
林怀瑾的手电光扫过墙面,发现砖缝里嵌着半枚铜钱、半截玉镯,都是常见的老物件,却在他经过时微微震颤。
沈昭昭的呼吸喷在他后颈:"这些...都是守灯人历代收集的文脉信物?"
"可能。"林怀瑾的声音撞在石壁上,"昭昭,你看——"
阶梯尽头是扇青铜门,门缝里漏出昏黄的光。
门中央刻着个"灯"字,灯芯位置嵌着块缺口的玉,正好能放下他掌心的铜镜。
"怀瑾。"沈昭昭的手搭在他肩上,"玄门的人追不上来了,阿勇他们在外面布了网。"
林怀瑾摸出铜镜,镜面映着两人交叠的影子。
他深吸口气,将铜镜按进灯芯位置。"咔"的轻响里,青铜门缓缓打开。
门内的光涌出来,照亮了满地的古籍、青铜器,还有正中央石桌上摆着的——
一盏青铜灯。
灯身刻着云雷纹,灯芯位置插着截半焦的灯草,却明明灭灭燃着幽蓝的火。
"这是..."沈昭昭的声音发颤。
"文气之源。"林怀瑾的指尖刚碰到灯身,金纹就顺着手臂窜上脖颈,眼前闪过无数画面:南唐学士在灯前校书,宋儒在灯下设坛讲学,民国学者抱着古籍冲进火场...最后定格在老照片里七位守灯人的笑脸,最中间的老者对着镜头举起灯,口型分明是"守好它"。
"怀瑾!"沈昭昭突然拽他的衣袖,"外面有动静!"
林怀瑾转身,阶梯口的光被挡住了大半。
玄十三的面具裂成两半,露出底下苍白的脸。
他身后,穿墨绿旗袍的女人捂着流血的手腕,眼神却比之前更狠:"那灯是守灯人的命,你拿不走的!"
青铜灯突然剧烈震颤,灯焰窜高尺许。
林怀瑾感觉有热流从脚底涌到头顶,他松开沈昭昭的手,转身将灯抱进怀里。
灯身的温度透过衣服烙在胸口,却让他想起苏掌柜临终前说的话:"小怀,有些东西,不是用钱能买的。"
"我不是来拿的。"他望着玄十三,又看向旗袍女人,"我是来守的。"
玄十三率先冲上来。
林怀瑾侧身避开,怀里的灯却突然发出清鸣。
原本嵌在墙里的铜钱、玉镯纷纷飞出,在他身周形成旋梯状的屏障。
旗袍女人的翡翠簪子残片"叮"地落在他脚边,她突然跪坐在地,捂着脸笑起来:"原来...原来守灯人从来不是血脉,是心意。"
"昭昭!"林怀瑾喊,"碑文最后一句是什么?"
"'灯明则心见,心见则路明'!"沈昭昭举着从坑里捡来的半块碑文,"后面还有'暗门在灯后'!"
林怀瑾抱着灯转身。
石桌后面的墙缝里,果然露出道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门。
玄十三的拳头己经砸在屏障上,铜钱屏障出现裂痕。
"走!"林怀瑾推着沈昭昭往暗门里钻,自己抱着灯跟在后面。
暗门里的阶梯更陡,每下一级,青铜灯的光就亮一分。
当他们终于踩到实地时,身后传来玄十三的怒吼:"林怀瑾,你逃不掉的!"
"我没逃。"林怀瑾望着暗门顶端刻着的"文心阁"三个字,轻声说。
他低头看向怀里的灯,灯焰突然变成了暖黄色,像极了苏掌柜那盏总在深夜亮着的台灯。
沈昭昭掏出手机看定位:"这里...在玄门总部地下!"
林怀瑾的瞳孔微缩。
他摸出藏在口袋里的微型摄像头,打开开关。
镜头红光闪烁的刹那,他想起三天前阿勇交给他的伪装设备——那套能屏蔽玄门信号的战术耳机,此刻正躺在他另一个口袋里。
夜色沉沉时,林怀瑾站在玄门总部外围的梧桐树下。
他戴上伪装用的鸭舌帽,耳机里传来阿勇的声音:"热成像显示,地下三层有强磁场反应,和你发过来的灯纹吻合。"
林怀瑾握紧怀里用布裹着的青铜灯,灯的热度透过布料传来,像颗跳动的心脏。
他望着总部大楼顶层亮着的灯,低声道:"这次,我不会再错过真相。"
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掠过他的脚边。
远处传来警笛声,很轻,却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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