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块浸了水的墨布，沉甸甸压在玄门总部的玻璃幕墙上。
林怀瑾缩在梧桐树冠的阴影里，鸭舌帽檐压得低低的，帽沿下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阴影。
他摸了摸胸口，那里隔着布料还能触到青铜灯的温度——三天前在暗门里，这盏灯替他挡下玄十三三记重拳，此刻倒像颗被捂热的心脏，一下下撞着他的肋骨。
"三号岗哨换班还有一分五十秒。"小李的声音从战术耳机里钻出来，带着电流杂音，"西侧围墙缺口的红外补光灯故障，现在过去安全。"
林怀瑾喉结动了动。
三天前在地下暗门，沈昭昭举着半块碑文喊出"灯明则心见"时，他望着青铜灯突然想起苏掌柜临终前的眼神——那位守了一辈子老物件的老人，最后攥着他手腕说"有些东西用钱买不来"时，指腹的茧子磨得他生疼。
此刻夜风卷起落叶擦过脚面，他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磁感线圈，深吸一口气："收到。"
他贴着墙根移动，脚步轻得像片被风卷走的叶子。
磁场感应在指尖泛起细微的麻痒，经过第一个监控探头时，那种麻痒突然变成刺疼——他顿住，脚尖在地上虚点半寸，避开了藏在冬青丛里的红外射线。
探头的红光在头顶扫过，他借着灌木的阴影闪进缺口，水泥墙上半人高的裂痕刚好容得下他侧着身子挤过去。
"通风口温度32度，湿度65%。"阿勇的声音适时响起，"己调整通风系统功率，你有十分钟。"
林怀瑾摸出腰间的折叠匕首，挑开通风口的铁栅栏。
金属摩擦声像根细针，他屏息等了两秒，确认没有脚步声靠近，才弯腰钻进去。
管道里霉味混着机油味呛得人睁不开眼，他摸到内壁凸起的铆钉——这是阿勇标记的路线，每三步一个，摸着走不会迷路。
当脚掌终于触到实地时，他后背的冷汗己经浸透衬衫。
面前是道暗门，门把手上缠着细铁丝——这是他三天前和阿勇设的记号，铁丝没断，说明没人动过。
他摘下手套，指尖刚碰上门锁，磁场感应突然像被火燎了似的灼痛。
"等等！"他对着耳机低喝，"门后有强磁反应。"
"是电磁锁。"阿勇的键盘声噼里啪啦响成一片，"己破解，三秒后解锁。"
"咔嗒"一声。
林怀瑾推开门的瞬间，瞳孔猛地收缩——整面墙的玻璃柜里摆满了伪造工具：做旧用的茶渍膏还摊在木盘里，未干的陶土模具上沾着青釉，最里面的操作台上，半件"元青花"正泡在高锰酸钾溶液里，釉面泛着不自然的贼光。
但真正让他血液凝固的，是墙上那张"文气分布图"。
泛黄的羊皮纸上用朱砂标着密密麻麻的红点，每个红点旁都写着"良渚遗址""三星堆祭祀坑""敦煌莫高窟"——最醒目的位置，他老家祖宅的位置被画了个双重圆圈，旁边用小字批注："周氏旧宅，宋瓷窖藏，气运值97%"。
"操。"他喉间溢出一声低咒，摸出微型摄像头的手都在抖。
镜头红光闪烁时，他想起沈昭昭说过的话："文物是活的，它们的历史就是呼吸。"可玄门在这张图上标的不是坐标，是"能量节点"，是"可收割值"。
"咔嚓"。
细微的响动从身后传来。
林怀瑾猛地转身，就看见玄十三倚在门框上，玄色唐装的盘扣松了两颗，眼底泛着病态的潮红。
他手里转着枚仿制的汉代五铢钱，指甲盖大的铜片在灯光下划出银亮的弧："林少好兴致，大半夜来我家参观？"
林怀瑾的指尖瞬间发烫——是青铜灯在提醒危险。
他后退半步，后腰抵上操作台，那里摆着一排未烧制的陶俑。
玄十三的五铢钱突然震颤起来，空气里泛起嗡鸣，林怀瑾太阳穴突突跳着，眼前的景物开始重影。
"共振波。"他咬着牙想，"用仿品扰乱脑电波......"
青铜灯的热度顺着胸口往上窜，他想起暗门里那些自动飞出来护主的铜钱。
手腕上的磁感线圈突然发烫，他下意识抬手，面前的陶俑"哗啦啦"全飞了起来，在两人之间形成旋转的屏障。
陶俑相撞的脆响里，他看见玄十三的瞳孔骤缩。
"有点意思。"玄十三笑了，手指在虚空里划出诡谲的弧线，"那这个呢？"
墙角的仿制编钟突然发出闷响，林怀瑾的屏障出现裂痕。
他想起阿勇说过的"信号干扰器"，摸向口袋的手被编钟声震得发颤。
玄十三的身影在重影里逼近，他咬牙一脚踹翻操作台，做旧用的茶渍膏泼了玄十三满脚。
"趁现在！"小李的声音炸在耳机里。
林怀瑾按下干扰器，整间密室的灯光瞬间熄灭。
黑暗中他摸到通风口的铁栅栏，后背蹭着粗糙的管壁往上爬。
身后传来玄十三的怒吼："林怀瑾，你以为能逃——"
"逃？"林怀瑾在管道里低笑，把微型摄像头里的卡出塞进舌下，"我是来取证据的。"
等他从围墙缺口钻出来时，晨雾己经漫上了树梢。
安全屋的门刚推开，沈昭昭的电话就打了进来，背景音是考古队的嘈杂："怀瑾？
阿勇说你传回了照片......"
"昭昭，帮我看看这个。"林怀瑾把手机里的"文气分布图"发过去，盯着照片里的红点，喉结动了动，"他们不只是造假......"
"他们在收割历史。"沈昭昭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带着他从未听过的颤抖，"我见过这种标记，上世纪七十年代，有批境外势力就是用这种方法......"
"先别查。"林怀瑾打断她，摸出青铜灯擦了擦，灯焰在晨光里暖得像苏掌柜的台灯，"等我。"
挂断电话时，他没注意到窗外电线杆上，一只黑色乌鸦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而在三十公里外的玄门总部顶楼，戴着青铜面具的男人合上手中的档案，封皮上"林怀瑾"三个字被红笔圈了又圈。
他摘下手套，露出手背狰狞的疤痕——那是当年被周氏家主打断的刀伤。
"终于来了。"他对着虚空低语，指节叩了叩桌上的"文气分布图"，"该让你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守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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