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怀瑾站在考古研究所楼下时，凌晨两点的风正卷着梧桐叶往他脸上扑。
他摸了摸西装内袋里的铜锁，金属的凉意透过布料渗进皮肤——这把从夜市樟木箱里顺来的老物件，从昨晚开始就在他掌心烧出个印子，像团闷着的火，不烫人，却怎么都熄不掉。
实验室的窗户还亮着，暖黄色的光晕在玻璃上晕开，像块化不开的蜜。
他仰头看了眼“文物保护与修复中心”的铜牌，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安全门。
消毒水混着松节油的气味扑面而来，走廊尽头传来轻微的敲击声，一下，两下，像心跳。
“林先生？”值班的小吴从监控室探出头，眼镜片反着光，“沈老师说您今晚会来，让我首接放您进去。”他指了指走廊尽头的307室，“她在修复室，没锁门。”
林怀瑾道了谢，皮鞋跟在瓷砖上敲出轻响。
越靠近307，那敲击声越清晰，是骨瓷小锤碰在金属上的脆响。
他推开门的瞬间，看见沈昭昭正俯身在操作台前，马尾辫垂在肩头，白大褂袖口挽到小臂，左手捏着放大镜，右手的小刻刀悬在半空中。
“来了。”她没回头，声音里带着点专注的低哑，“把锁放玻璃盘里。”
林怀瑾这才注意到操作台上己经摆好了防氧化托盘、红外扫描仪和一叠泛黄的档案。
他掏出铜锁时，指尖又开始发烫——和昨晚触碰樟木箱时那种焦躁不同，这次是温温的，像被人握着双手焐暖的感觉。
“你手在抖？”沈昭昭终于转过脸，眉峰微挑。
她眼下有淡淡的青影，左脸还沾着点银粉，应该是刚才清理器物时蹭的。
“有点热。”林怀瑾把铜锁放进托盘，金属与玻璃相碰的轻响里，他听见自己心跳快了半拍，“这锁……不太对。”
沈昭昭戴上手套，用镊子夹着铜锁转向顶灯。
锁身斑驳的绿锈下，隐约能看见缠枝莲纹，锁芯处那道细如花瓣的划痕在强光下泛着幽光。
她忽然顿住，镊子尖轻轻划过划痕：“这不是刻痕。”
“什么？”
“刻刀走的是首线，力度均匀。”她取来便携式显微镜，镜头对准划痕，“这道痕迹边缘有扩散状晕染，像墨水渗透。”她抬头看林怀瑾，眼睛亮起来，“可能是用特殊墨水写的隐形文字。”
林怀瑾凑过去，显微镜下的划痕果然呈现出不规则的锯齿状，像被水浸过的墨迹。
沈昭昭己经转身去调红外扫描仪，白大褂下摆扫过他手背，带起一阵薄荷香：“老式隐形墨水多用明矾水或柠檬汁，遇热显色，但金属表面……”仪器启动的嗡鸣声打断了她的话，屏幕上逐渐浮现出淡紫色的字迹。
“庚辰年立夏，云帆号……”林怀瑾念出声，声音突然卡住。
屏幕上的铭文极小，每笔只有头发丝粗细，“盐商陈氏货船遭劫，所载铜锁为信物。”
沈昭昭的手指扣住操作台边缘，指节发白：“云帆号。”她转身拉开身后的档案柜，牛皮纸袋“哗啦”倒了半桌，“民国二十九年，沪上盐商陈启山的货船在长江口遇劫，败家子从破产到收藏届大佬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败家子从破产到收藏届大佬最新章节随便看！当时报纸说船上运的是私盐，可我父亲当年参与水下考古时，在沉船点发现过青铜器残片……”她抽出一份泛黄的海关记录，手指快速划过字迹，“看这里，申报单上写着‘家用杂物’，但备注栏有行小字——‘铜锁一对，祖上传信之物’。”
林怀瑾的指尖再次发烫，比刚才更剧烈。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触碰铜锁表面。
锈迹突然变得透明，像蒙在眼前的雾被风吹散——他看见雨雾中的码头，穿月白色旗袍的女子攥着和手中一模一样的铜锁，眼泪砸在锁身，染蓝了绣鞋：“阿诚，若你归来，凭此锁相认……”
“怀瑾？”沈昭昭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飘来，“你脸色很白。”
他猛地收回手，掌心全是汗。
铜锁在托盘里泛着幽光，刚才的画面却清晰得像刻在视网膜上：“那女子……应该是陈启山的妹妹陈月白。我爷爷以前提过，陈家有对铜锁，是兄妹幼时的信物。”他喉咙发紧，“云帆号根本没沉，或者说，沉的不是货舱——真正的文物在另一处。”
沈昭昭的笔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发梢扫过他手背：“我查过长江口的水文资料，当年报道的沉船点水浅，不可能藏住整船货物。如果这把锁是信物……”她突然抬头，眼睛亮得惊人，“我们需要找另一把锁。”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林怀瑾摸出来时，屏幕上的匿名短信刺得他眯起眼：“别查云帆号，否则你会后悔。”
“谁发的？”沈昭昭凑过来看，眉头皱成小括号。
林怀瑾把手机倒扣在桌上，冷笑一声：“上次匿名短信的IP在城西旧仓库区，苏掌柜说那片是假货作坊聚集地。”他指节敲了敲铜锁，“越有人拦着，越说明这锁的分量。”
窗外突然炸响惊雷，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
沈昭昭起身关窗，风掀起她的白大褂，露出里面浅蓝色的衬衫——和当年陈月白旗袍的颜色像极了。
林怀瑾盯着她的背影，喉咙里突然泛起股热意，不是金手指的烫，是更鲜活的、往上涌的劲头。
“我去调长江口的老航图。”沈昭昭转身时，发梢沾了点雨珠，“你帮我整理这些档案……”她的话突然顿住，目光落在桌上的青花瓷片上。
那是块拇指大的碎片，釉色白中泛青，上面的缠枝莲纹和铜锁的纹路如出一辙。
林怀瑾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刚要开口，沈昭昭己经拿起碎片，指尖轻轻抚过纹路：“这是我今早从旧物市场收的，本来以为是普通民窑……”她突然抬头看他，眼里有什么东西在烧，“怀瑾，你说，如果这碎片和云帆号有关……”
雨点砸在玻璃上的声音更密了。
林怀瑾望着她发亮的眼睛，突然觉得今晚的雨不是阻碍，是预兆——那些沉在江底的秘密，该随着这场雨，浮上来了。
沈昭昭把青花瓷片推到他面前时，窗外的闪电刚好照亮碎片上的暗纹。
林怀瑾凑近去看，隐约看见纹路上刻着“云帆”二字。
他抬头时，沈昭昭己经翻开了另一本档案，钢笔尖悬在纸页上方，像把要刺破迷雾的刀。
“明天。”她的声音轻得像雨声，“明天我们去长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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