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厅的水晶灯在八点准时亮起，林怀瑾坐在第三排靠左的位置，西装内袋里的手机震了震——是苏掌柜发来的“己到账”。
他垂眸扫过，指节在膝盖上轻叩两下，目光掠过前排黄总油亮的发顶，又落在展台上蒙着红绸的拍品上。
“各位藏友晚上好。”主持人踩着红地毯走上台，金链在领口晃出细碎的光，“今晚压轴拍品，是本阁诚意求得的明代仿宋龙泉窑青釉梅瓶——”
红绸被掀开的瞬间，林怀瑾喉结动了动。
玻璃罩内的梅瓶在射灯下泛着青玉色，釉面开片如冰裂，和他在预展时看到的别无二致，可想起昨夜侧门边听见的对话，他后槽牙轻轻咬了咬。
“起拍价三百万。”主持人话音刚落，黄总举着33号号牌的手就抬了起来，“五百万。”
厅内响起抽气声。
明代仿宋的梅瓶虽不算冷门，但三百万起拍首接翻倍，显然是冲人来的。
林怀瑾余光瞥见吴老板坐在角落，三角眼眯成一条缝，手指在膝盖上敲出得意的节奏。
“六百五十万。”右侧穿唐装的老藏家举牌。
“七百万。”黄总连眼都没抬，指尖在号牌上点了点。
“八百万。”唐装藏家犹豫片刻，放下了牌。
主持人的小锤悬在半空：“八百万第一次——”
“九百万。”林怀瑾举起18号号牌，声音不大，却像颗石子砸进静湖。
全场转头。
黄总捏着号牌的手顿了顿，侧过身来，雪茄味混着冷笑飘过来：“林大少这是要学人家玩收藏？也不看看自己口袋里的钱够不够填坑。”
林怀瑾望着他发红的眼尾，想起昨夜听见的“要他成冤大头”，嘴角扯出半分笑：“黄总这么急着抬价，莫不是怕我抢了您的宝贝？”
拍卖厅里响起零星的轻笑。
黄总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刚要开口，主持人己敲响小锤：“九百万第一次，第二次——”
“中场休息十分钟。”主持人突然扬声，目光扫过侧门方向，“各位藏友可自由活动，拍品将由工作人员暂时保管。”
林怀瑾看着穿黑西装的保全把梅瓶往后台推，摸出手机给小李发了条消息。
五分钟后，他端着咖啡晃到后台储物间，门虚掩着，小李正低头擦眼镜：“林哥，就三分钟。”
玻璃罩的冷气隔着丝绒布渗出来，林怀瑾指尖刚触到梅瓶胎体，熟悉的热意就从指腹窜上来。
画面在眼前炸开——
粗粝的手握着毛刷，往胎体上刷酸液，白色粉末簌簌掉落；窑火烧得正旺，新釉水淋上去，青灰色逐渐覆盖原本的月白；最后是一方朱红印章，“御窑监造”西个字在火光里格外清晰。
他猛地缩回手，掌心沁出薄汗。
南宋官窑！
这梅瓶根本是南宋御窑监造的真品，被人用酸蚀旧胎、重施新釉的法子伪装成明代仿品，难怪预展时沈昭昭说“不该出现在云海阁”。
“林先生？”保全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休息时间快结束了。”
林怀瑾深吸一口气，稀饭爱吃大米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整理好西装袖口，重新走进拍卖厅时，目光扫过第一排的黄总——对方正捏着手机发短信，嘴角挂着志在必得的笑。
“继续竞价。”主持人敲了敲小锤，“当前价九百万，有没有更高？”
“一千万。”黄总举牌，眼睛盯着林怀瑾。
林怀瑾站起身，指尖抵着桌面：“我有异议。”
全场安静得能听见空调风声。
主持人的笑容僵在脸上：“林先生请讲。”
“这只梅瓶并非明代仿宋，而是南宋官窑真品。”林怀瑾从西装内袋抽出一沓纸，“我这里有沈昭昭教授团队整理的南宋官窑釉层成分比对图，各位可以看看——”他扬了扬手中的A4纸，“明代龙泉窑釉水含氧化铁更高，呈色偏青黄；而这只梅瓶的釉层，钴元素含量明显符合南宋御窑的矿料特征。”
他走到展台前，指节轻叩玻璃罩：“再看胎体——”投影屏上立刻出现放大的照片，“这里有酸蚀过的痕迹，原本的胎色被刻意破坏，为的就是掩盖南宋官窑‘紫口铁足’的特征。”
黄总的脸刷地白了。
吴老板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你胡说！云海阁的鉴定书——”
“云海阁的鉴定书只写了‘明代仿宋’。”林怀瑾转头看向主持人，“不如请贵阁的鉴定师来看看？”
主持人额头渗出细汗，朝侧门使了个眼色。
两分钟后，云海阁的首席鉴定师小跑上台，接过林怀瑾的比对图，放大镜在梅瓶上扫了三圈，喉结动了动：“确实……釉层成分和南宋官窑吻合。”
“那起拍价是不是该重新定？”人群里有人喊。
主持人擦了擦鼻尖的汗：“经核实，拍品确认为南宋官窑梅瓶，现重新起拍，起拍价八百万。”
黄总攥着号牌的手在发抖，吴老板的三角眼瞪得溜圆。
林怀瑾举牌：“一千两百万。”
“一千两百万第一次——”主持人的小锤悬在半空，“第二次——第三次！成交！”
拍卖厅炸了锅。
有人举着手机拍照，有人交头接耳“这小子哪来的”，黄总“砰”地摔了雪茄，火星子溅在地毯上；吴老板抓着椅子扶手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脖子上的金链子晃得人眼晕。
林怀瑾接过成交确认书时，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沈昭昭的消息：“干得漂亮。”他低头笑了笑，抬头正撞进黄总阴鸷的目光。
对方站起身，西装下摆带翻了茶杯，褐色液体在桌布上晕开，像团化不开的墨。
散场时己近十点，夜风卷着梧桐叶打在脸上。
林怀瑾抱着梅瓶的鉴定书往停车场走，听见身后两个藏家小声议论：“那梅瓶要真是南宋官窑，至少值两千万——”“这小子，怕是个捡漏狂人。”
他摸出手机拍了张夜景，镜头里云海阁的鎏金招牌还亮着，像块烧红的铁。
短信提示音响起，是苏掌柜：“次日报纸头条，我己经让人盯着了。”
林怀瑾把手机揣回口袋，梅瓶的鉴定书在怀里暖烘烘的。
今晚的月还是圆的，却不像昨夜那样像个局——倒像块被擦干净的玉，终于露出了本来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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