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古董店褪色的花窗棂，在青石板地上投下斑驳光影。
林怀瑾揉着发梢从二楼下来时，正看见沈昭昭捏着份《古玩周刊》站在柜台前，油墨香混着她身上淡淡的松木香飘过来。
"头版。"她抬了抬下巴，指尖点在"夜市惊现高仿宋代瓷器"的标题上。
照片里，昨晚被他戳穿的仿南宋梅瓶正躺在检测台上，釉色在强光下泛着不自然的贼光，旁边附着的成分分析报告红章醒目。
林怀瑾扯过报纸的动作顿了顿。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不是紧张，而是某种蛰伏己久的东西终于开始破土。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王小姐的消息弹出来："林先生！
印刷厂刚送来样刊，吴老板那边己经炸了！"
话音未落，店门"哐当"一声被撞开。
苏掌柜端着的茶盏差点泼出来，抬头就见吴老板红着脖子冲进来，手里攥着的报纸边角卷得像团火："林怀瑾！
你当这行是你家游乐场？"他脖子上的金链子随着喘息晃荡，"老子做了二十年生意，轮得到你个毛头小子指手画脚？"
林怀瑾倚着柜台，拇指着梅瓶吊坠。
指尖的热度慢慢漫开，他想起昨晚沈昭昭说的残片釉料——那些被老周工坊仿得再像的东西，到底藏不住历史的味道。"吴老板，"他语调轻得像片羽毛，"您该怪的不是我，是那些敢往真瓷片里掺假的手。"
吴老板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
他扬起报纸要砸，瞥见沈昭昭冷着脸站在旁边，又硬生生收住动作。"好，好！"他倒退两步，皮鞋跟在青石板上敲出急响，"你等着！"门帘被撞得噼啪响，风卷着他的话飘进来："我倒要看看，你能蹦跶几天！"
"他这是急了。"苏掌柜慢悠悠啜了口茶，"当年他收过三批龙泉窑，后来都被证实是河南作坊的仿品——现在被你当众揭了底，面子里子都挂不住。"
林怀瑾的手机又震了。
王小姐的语音带着雀跃："林先生！
电视台热线快被打爆了，《都市鉴宝》《文物探秘》都想请您做专访！"他低头回了句"先别急"，余光瞥见沈昭昭正翻着检测报告，指尖在"与被盗残片同批釉料"的结论上轻轻划过。
"你早就算到他会跳脚？"她突然抬头，目光像考古铲尖的冷光。
林怀瑾笑了，晨光里的眼尾还带着点少年气："打蛇要打七寸。
吴老板是明面上的嘴，老周工坊才是造伪的手——"他指节叩了叩报纸上的老周工坊字样，"现在舆论盯着他，那些藏在阴影里的，总得出来露个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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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昨夜在废品站找到的残片，釉色里混着的现代化学料，想起林怀瑾蹲在夜市摊前，指尖触到仿品时瞬间绷紧的后背——原来他不是单纯要打脸，是要把这滩浑水搅得更透。
下午三点，吴老板的"行业座谈会"在金叶茶楼开了。
林怀瑾坐在古董店看首播，手机屏幕里，吴老板正扶着金丝眼镜，声音里带着长辈式的语重心长："小年轻有冲劲是好，但古董行讲究的是经验......"
弹幕刷得飞快。
突然一条高亮评论跳出来："大家还记得三年前吴老板拍的'元青花'吗？
后来被证实是景德镇新仿！"紧接着是截图：某鉴宝节目里，吴老板举着残损的瓷瓶信誓旦旦，专家当场打脸的画面。
"原来他自己都走眼过？"
"双标玩得6啊！"
"支持林小哥打假！"
沈昭昭凑过来看，嘴角抿出个极淡的笑："网友扒得倒快。"
"不是网友。"林怀瑾关掉首播，"是有人在推波助澜。"他想起昨夜那通匿名短信，想起窗外那辆黑色轿车，"总有人比我们更想撕开这层皮。"
傍晚的电视台录制厅灯火通明。
林怀瑾坐在访谈椅上，对面的主持人举着话筒："林先生，有人说您曝光赝品断了很多人的财路，您后悔吗？"
他望着镜头，吊坠在衬衫下微微发烫。
那些被仿品覆盖的真实历史突然在眼前浮现——南宋窑工拉坯时的指纹，龙泉溪水泡过的胎土，被盗残片上未干的泥渍。"古董的价值，"他声音清冽，"不在于它多贵，而在于它说了多少真实的历史。"
演播厅突然安静。
沈昭昭坐在观众席第一排，看着他眼里跳动的光，想起第一次见他时，这双眼睛里只有漫不经心的玩世不恭。
此刻，那抹光像淬了火的剑，终于露出了锋刃。
深夜的古董店飘着陈年老木的香气。
林怀瑾正整理今天的剪报，门缝里突然塞进个牛皮纸信封。
他捡起时，一张地图滑落，背面用钢笔写着："老周工坊，午夜无人。"
沈昭昭从里间出来，正看见他捏着地图的手青筋微凸。"谁送的？"她凑近，借着台灯看清地图上标红的城郊仓库区，"和匿名短信的地址......"
"该去会会了。"林怀瑾把地图折好揣进怀里，吊坠抵着心口发烫。
窗外，月亮刚从云里钻出来，照得院角的老槐树枝桠像张网。
他转头看向沈昭昭，眼里有星火在烧："昭昭，准备好手电筒。"
钟表的滴答声里，两人的影子在地上叠成一片。
远处传来货车鸣笛，驶向城郊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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