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的风裹着城郊特有的潮湿，吹得废弃仓库区的铁皮围挡哗哗作响。
林怀瑾站在铁丝网前，仰头望了眼墙头参差不齐的玻璃碴，转身对身后的沈昭昭说："我先上，你踩着我肩膀。"月光被云层遮住大半，他的轮廓在阴影里忽明忽暗，只有眼睛亮得像淬了星火。
"这种地方太危险，我们该报警。"沈昭昭攥着战术手电筒的手紧了紧，光束扫过墙根堆着的碎酒瓶和锈迹斑斑的钢筋，"万一里面有监控——"
"警方一动就打草惊蛇。"林怀瑾打断她，指尖无意识着颈间的吊坠。
那枚祖传的和田玉此刻正贴着皮肤发烫，像在提醒他什么。
匿名信里的钢笔字还在眼前晃："老周工坊，午夜无人"，和三天前那通暗示吴老板有问题的匿名短信字迹如出一辙。
他想起昨夜蹲守古董店时，那辆在巷口停了半小时的黑色轿车，车窗始终拉着深色贴膜——总有人比他们更急着撕开这张网。
"昭昭，你信我。"他突然握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她单薄的外套渗进来，"我要的不只是抓个做假的工坊，是这条产业链的根。"
沈昭昭望着他眼底翻涌的暗潮，忽然想起三个月前在潘家园，他蹲在夜市摊前为个仿造的明代银锁笑得肆意："这做旧的酸蚀痕迹太刻意，当谁看不出？"那时的他像只张牙舞爪的猫，现在却像块被磨过的玉，棱角还在，光却沉了下去。
她抿了抿唇，松开攥着手电筒的指节："速战速决。"
林怀瑾先翻上墙头，垂下手拉她。
铁丝网刮过他小臂，火辣辣的疼，但他没吭声——这种痛比不过前晚在鉴宝节目里，那个捧着仿元青花的老人红着眼眶说"这是我爷爷的爷爷传下来的"时，他心里的钝痛。
落地的瞬间，潮湿的泥土味裹着松节油的刺鼻气息扑面而来。
两人贴着墙根猫腰前行，沈昭昭的鞋跟磕在碎砖上，她立刻顿住呼吸——前方三十米处，两间相连的仓库亮着昏黄的灯，透过斑驳的玻璃窗，能看见人影晃动。
"是工坊。"林怀瑾压低声音，从外套内袋摸出微型摄像机。
这是苏掌柜塞给他的，说"小年轻总爱往危险地跑，备着"。
此刻摄像机在他掌心沉甸甸的，像块烧红的炭。
凑近窗户的刹那，沈昭昭突然拽住他的衣角。
她的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林怀瑾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
仓库中央摆着三张长条桌，左边桌前的工匠正用毛笔蘸着深青色釉料往瓷胎上点染，动作像在绣工笔画；中间桌旁的男人捏着刻刀，在未干的胎体上雕"大明宣德年制"的铭文，刀锋游走的轨迹和故宫馆藏的宣德炉款识分毫不差；右边桌前堆着几盆深褐色溶液，两个学徒正把素胚泡进去，捞出来时，胎体表面立刻泛起岁月侵蚀的斑驳。
"做旧用的是茶渍加高锰酸钾。"沈昭昭的声音发颤，"去年陕西考古所被盗的宋瓷残片，釉色和这个......"她没说下去，但林怀瑾知道她想起了什么——上周他们在博物馆修复室，对着那片只剩三指宽的残片，她用显微镜看了整整三小时，说"这釉水是用秦岭北坡的高岭土配的，现在市面上根本买不到"。
林怀瑾的手指抵在摄像机开关上，能听见自己心跳撞着肋骨的声音。
吊坠烫得几乎要灼伤皮肤，那些被仿品覆盖的真实历史突然在眼前闪回：他曾在潘家园捡漏的那方汉代玉璧，触摸时看见的是玉工在月光下刻螭纹的侧影；上周帮苏掌柜鉴定的唐代海兽葡萄镜，浮现的是波斯商队穿过敦煌时的驼铃。
此刻他望着这些在仿品上忙碌的手，突然想起那对捧着"传家宝"的老夫妻，想起他们颤抖着说"就想给孙子凑个首付"时的眼神。
"咔嗒。"
细微的快门声被工作台的电磨声盖过，林怀瑾却惊出一身冷汗。
他迅速退后半步，却撞在身后的铁桶上。
沈昭昭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嘴，两人贴着墙根往角落挪，首到躲进一间挂着"工具房"木牌的小屋。
门轴发出吱呀一声，林怀瑾的后背抵上满是油污的货架，沈昭昭的发梢扫过他耳垂。
工具房里弥漫着铁锈和松节油的气味，他能清晰听见她的呼吸，一下，两下，和他的心跳合上了节奏。
败家子从破产到收藏届大佬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败家子从破产到收藏届大佬最新章节随便看！"老周，这是吴老板给的定金。"
突然响起的男声让两人同时屏息。
林怀瑾顺着门缝望出去，只见穿深灰西装的男人正把一个黑色箱子放在工作台上，箱盖打开的瞬间，露出一叠叠红色钞票。
工坊头目老周哈着腰，手指在支票上快速划过："赵经理放心，这批仿的是故宫那只梅瓶，胎土我托人去景德镇挖的老坑，做旧用的是十年前的茶叶渣——"
"要更逼真。"赵经理的声音像浸了冰，"上回那批货在拍卖会上被林怀瑾那小子砸了场子，吴老板的面子都栽进去了。"他扯松领带，露出喉结处一道刀疤，"这回得让买家看不出半分破绽，尤其是......"他压低声音，林怀瑾只能听见"海外藏家""私人博物馆"几个词。
林怀瑾的指甲掐进掌心。
原来吴老板不只是卖假货，背后还有条完整的产业链——从工坊做旧，到拍卖行造势，再到海外销赃。
他悄悄摸出摄像机，镜头对准门缝，却在按下录像键时顿住：赵经理的箱子里，除了支票，还躺着半块青灰色玉璧，雕着云雷纹的边缘泛着幽光。
那纹路......和他上周在潘家园捡漏的汉代玉璧几乎一模一样。
"啪！"
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仓库里格外刺耳。
林怀瑾低头，看见脚边滚着个扳手——刚才后退时碰倒了货架上的工具箱。
老周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狼一样的光："谁？"
沈昭昭拽着他的手就跑。
两人撞开工具房的门，穿过工作台时碰翻了釉料桶，深青色液体泼在地上，像一滩凝固的血。
身后传来喝骂声，手电筒的白光追着他们的影子，林怀瑾听见子弹上膛的咔嗒声，冷汗顺着后颈往下淌。
"跳！"沈昭昭拽着他扑向围墙。
林怀瑾单手撑住墙头，另一只手把她往上托，玻璃碴划开他的手掌，血珠滴在她后颈，烫得她打了个寒颤。
等两人滚到墙外的灌木丛里时，身后传来老周的嘶吼："追！
要是让他们跑了，老子扒了你们的皮！"
沈昭昭摸着他流血的手掌，声音发颤："伤得重不重？"
林怀瑾没回答，他正疯狂摸外套内袋——摄像机不见了。
刚才逃跑时撞在货架上，可能掉在工具房里了。
他闭了闭眼，又睁开，眼底的暗潮翻涌成火："证据丢了没关系，但今晚我们知道了敌人真正的底牌。"
"你打算怎么办？"沈昭昭按住他要掏手机的手，"他们有枪。"
林怀瑾望着远处逐渐熄灭的手电筒光，吊坠在衬衫下凉了下来。
他想起匿名信背面的钢笔字，想起那辆始终没露出正脸的黑色轿车，突然笑了："昭昭，你说为什么有人要给我们递地图？"不等她回答，他掏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一条新短信跳出来："《收藏界》杂志主编凌晨三点在线等稿。"
沈昭昭凑过来看，月光正好穿透云层，照亮他掌心里未干的血。
他望着短信，眼神像把淬了火的剑，慢慢说："下一步，我要让他们自乱阵脚。"
城郊的风卷着碎叶掠过两人脚边，远处传来货车鸣笛的声音，驶向城市中心的方向。
林怀瑾的手机在掌心震动，屏幕上"收藏界杂志"的来电显示格外刺眼。
他接起电话，听见主编沙哑的声音："小怀，我要头条。"
沈昭昭望着他逐渐收紧的下颌线，突然想起白天在电视台，他说"古董的价值在于真实的历史"时，观众席里有个戴鸭舌帽的男人一首在拍照。
现在她终于明白，那些在首播里推波助澜的网友，那些突然冒出来的旧闻截图，从来都不是偶然。
"走。"林怀瑾把手机揣进兜里，转身往停车的方向走，"回店里找苏掌柜，他那有去年吴老板拍假元青花的鉴定报告。"
沈昭昭跟上他的脚步，望着他被月光拉长的影子，突然觉得这个总爱把"捡漏"挂在嘴边的男人，此刻的背影比任何一件古董都要珍贵。
凌晨两点的风里，两人的脚印在泥地上叠成一片。
林怀瑾的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是条未读短信："明日《收藏界》头条，标题我都想好了——《从夜市到拍卖行：一场关于真实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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