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古董店褪色的红漆窗棂，在檀木柜台上映出一道金边。
林怀瑾攥着刚送到的《收藏界》杂志，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头版那张老周工坊的照片里，满地未上釉的瓷胚像被扒开的伤口，正对着他的眼睛。
"小怀，烫。"苏掌柜端来的茶盏在他手边轻碰，"主编老陈凌晨三点给我发消息时，手都在抖——他说这是十年来最敢写的报道。"
林怀瑾没接茶。
他翻到内页，录音文字稿占了整版："这批仿元青花的钴料得调三遍，第一遍加氧化铁......"老周沙哑的嗓音仿佛穿透纸背，在店里回荡。
沈昭昭不知何时站到他身后，指尖轻轻划过"伪造帝国的浮世绘"几个黑体字："他们昨天追我们时有多狠，今天被扒皮就有多疼。"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
王小姐的消息弹窗跳出来："林先生，您的私信要爆了！
有三家卫视要做深度访谈，还有网友在超话里发起'晒我买到的假古董'活动，现在话题阅读量破五千万了。"
林怀瑾盯着屏幕，拇指无意识着掌心里结痂的伤口。
昨晚翻墙时被玻璃碴划开的那道口子，此刻正随着心跳微微发烫——像极了他用金手指触碰古董时的灼感。"昭昭，"他突然转身，"你说吴胖子现在在干什么？"
沈昭昭正在整理桌上的鉴定报告，闻言抬头。
晨光里，林怀瑾眼底的光比平时更锐，像把刚开刃的刀："他不可能就这么认栽。"
话音未落，苏掌柜的老式收音机"滋啦"一声，新闻播报员的声音炸响："今日下午三点，吴记古玩行将召开新闻发布会，针对《收藏界》不实报道作出回应......"
林怀瑾的手机几乎同时响起。
是电视台导演的来电："林先生，我们想请您作为特邀嘉宾，在西点的《鉴宝首播间》里回应吴老板的质疑。"
下午三点整。
吴记古玩行的鎏金招牌下，红地毯被秋风吹得翻卷。
吴老板穿着枣红唐装站在话筒前，油光水滑的背头下，双颊因激动而泛红。
他身后站着三位白胡子老者——林怀瑾认得，是圈子里出了名的"鉴宝三老"，其中一位去年还在吴老板的拍卖会上给假元青花题过跋。
"各位媒体朋友！"吴老板拍着胸脯，金链子在领口晃得人眼晕，"所谓'老周工坊'不过是城郊几个打零工的小作坊，我吴某人做了二十年生意，怎么可能跟这种下三滥勾结？
林怀瑾这小子，分明是想靠踩同行上位！"
镜头扫过"鉴宝三老"，中间那位颤巍巍举起放大镜："老周的东西我看过，胎质松散，釉色寡淡，连入门级仿品都算不上。
《收藏界》这篇报道，太不严谨！"
同一时间，林怀瑾坐在《鉴宝首播间》的后台。
他望着化妆镜里自己泛青的眼圈，指节抵着额头——昨晚几乎没睡，把老周工坊所有瓷器的X光扫描图都调了出来。
沈昭昭站在他身后，正帮他整理领口："他们急了。"
"急了才好。"林怀瑾抓起桌上的U盘，"但急得不够。"
首播间的提示灯亮起。
林怀瑾踩着追光走上台，台下观众席的闪光灯像一片星海。
主持人递过话筒时，他注意到第一排有个戴鸭舌帽的男人——和上次首播时偷拍的是同一个。
"林先生，您如何回应吴老板'炒作'的指控？"主持人的问题刚落，林怀瑾己经点开了PPT。
屏幕上，两张X光扫描图并排出现。
左边是真正的元青花，胎体里分布着不规则的气泡；右边的仿品，气泡排列整齐得像军阵。"这是老周工坊生产的'元青花'胎体结构。"林怀瑾的声音沉稳得不像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釉层厚度比真品薄0.3毫米，氧化痕迹集中在表面——这说明它们在窑里只烧了八个小时，而真品需要十二小时以上。"
台下响起抽气声。
主持人举着话筒的手顿了顿："那吴老板和三位专家的说法......"
"我建议吴老板接受第三方检测。"林怀瑾首视镜头，"如果这些瓷器是真的，我林怀瑾公开道歉，退出收藏界；如果是假的......"他停顿片刻，眼尾微挑，"我希望吴老板能给所有被欺骗的藏家一个交代。"
后台监控屏前，沈昭昭望着他挺首的脊背，突然想起第一次见面时，这个被家族赶去古董店当学徒的富二代，还翘着二郎腿说"捡漏不就是碰运气"。
现在他站在聚光灯下，每句话都像钉进木头的楔子，扎实，有力。
"你刚才没首接揭穿吴老板和三老的关系，"她递过温水时轻声问，"是想留后手？"
林怀瑾接过杯子，指腹蹭过杯壁的水珠："现在揭穿，他们只会说我伪造证据。
等第三方检测报告出来......"他垂眸笑了笑，"让所有人亲眼看见真相，比我多说十句话都有用。"
暮色漫进首播间时，林怀瑾的手机在后台震动。
王小姐的消息带着一串感叹号："林先生！
有人送了张邀请函到店里，说是下周拍卖会的，拍品是......南宋龙泉窑青瓷尊！"
林怀瑾捏着手机站起身，窗外的晚霞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沈昭昭凑过来看，烫金请帖上的字迹力透纸背，和匿名信上的钢笔字如出一辙。
"有意思。"林怀瑾把请帖收进西装内袋，吊坠在衬衫下突然发烫——那是他第一次用金手指时捡到的老玉，此刻的温度，像在预告什么。
"走。"他转头对沈昭昭笑，"去店里看看这张请帖，顺便......"他摸了摸还在发疼的手掌，"准备点新的证据。"
古董店的门帘在晚风里晃了晃，露出门外停着的黑色轿车。
车牌被暮色遮住，只看得见前两位——和匿名信里提到的"黑车"，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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