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怀瑾的食指在鼠标左键上悬了三秒，晨光透过窗棂斜斜切进工作室，在他手背上投下一道棱形光斑。
沈昭昭凑过来时，他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墨香——是考古队常用的拓印药水味道。
“开始吧。”他按下分析键，屏幕上的数字洪流瞬间涌成蛛网。
银行流水比对软件发出轻响，第一串重复出现的账户信息跳出来时，沈昭昭的豆浆杯在桌面磕出轻响：“老金？这个名字出现了十七次。”她的指尖点在“交易备注”栏，“设备调试费、特殊釉料款、海外技术咨询……全是他。”
林怀瑾的后槽牙轻轻咬了咬。
三个月前在旧宅被保安推搡时，耳后那道疤突然发烫，和此刻颈间玉蝉的热度重叠在一起。
他调出行业黑名单数据库，沈昭昭的手指己经先一步按在滚动条上：“停。”
屏幕定格在一张泛黄的新闻截图上。
照片里的男人戴金丝眼镜，西装笔挺，标题是《海外拍场赝品案告破 化学专家浮出水面》。
沈昭昭的指甲在“精通化学做旧技术”几个字下划出白痕：“传统造假用茶渍烟熏，他能调配出和土壤沁色、地下水侵蚀完全一致的溶液。”她抬眼时，眼底像淬了冰，“我在敦煌见过被这种技术毁掉的唐代经卷——外行看是千年古物，专家一测全是现代分子结构。”
林怀瑾的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昨天黄总书房里那只被捏碎的青瓷杯，杯底的开片纹路过于均匀，像用尺子量着裂的。
原来不是黄总看走眼，是造假手段己经登堂入室。
“资金最后流向这家‘古艺修复中心’。”他调出企业信息，营业执照上的经营范围写着“文物修复、艺术品鉴定”，法人栏却是个生僻的名字，“表面合法，实则给造假集团做技术后盾。”
沈昭昭扯下扎头发的皮筋重新绑紧，发尾扫过林怀瑾手背：“要查进去。”
“我来。”林怀瑾摸出手机，翻到收藏夹里的翡翠吊坠照片，“他们不是做玉器检测吗？我就说家传老物件要做成分鉴定。”他指尖在屏幕上划了划，“你跟我去，带微型相机——上次考古队借你的那个。”
沈昭昭没接话，从帆布包里摸出个指甲盖大小的装置按在他袖口：“定位器。”她低头调整角度时，耳坠轻晃，是枚青铜小鼎，“三点钟方向有监控，我负责引开前台。”
古艺修复中心的玻璃门在上午十点整滑开。
前台小姐的微笑像固定程序：“先生预约了吗？”
“林先生，预约玉器检测。”林怀瑾把翡翠吊坠推过去，余光瞥见沈昭昭正站在展示柜前，指尖轻点一件明代玉牌：“这个沁色……”前台小姐的目光立刻被勾过去，高跟鞋哒哒响着跑过去解释。
修复室在二楼最里间。
林怀瑾跟着穿白大褂的工作人员进去时，消毒水味刺得鼻尖发酸。
靠墙摆着一排金属柜，最里面的玻璃舱引起了他的注意——长方体的透明舱体，内壁布满细密的小孔，舱底躺着件青白色瓷器。
“这是高压老化舱。”工作人员见他盯着看，语气里带了点炫耀，“模拟文物在地下埋藏的环境，温度、湿度、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败家子从破产到收藏届大佬 氧化程度都能调节。”他指了指操作台上的电脑，“我们帮客户做修复效果评估用的。”
林怀瑾的指尖触上舱体外壳。
玉蝉在颈间烫得几乎要烧穿衬衫，他的掌心传来熟悉的热流——不是文物本身的历史画面，而是一片混沌的化学实验室。
烧杯里的溶液泛着诡异的紫，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正用滴管往瓷器上滴液体，嘴里念着：“再加0.3ml硫化汞，这沁色就能以假乱真了。”
“这瓶子……”他假装好奇，“能看看吗？”
工作人员刚要打开舱门，走廊里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门被推开的瞬间，林怀瑾闻到一股檀香味——不是线香，是高级男士香水混着实验室的试剂味。
“金总。”工作人员的腰立刻弯成九十度。
林怀瑾转头。
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像两把淬过毒的刀，从他脸上扫到胸前的翡翠吊坠，又扫向沈昭昭刚摸出来的笔记本。
老金的嘴角扯出个笑：“林先生对老化舱感兴趣？”他的声音像砂纸擦过玻璃，“这设备可贵得很，不是什么人都能看的。”
沈昭昭的笔尖在本子上顿住。
她抬头时，镜片后的目光冷得像考古现场的风：“金先生是专家？我们在做民间文物保护调研，想了解现代技术对古物的影响。”她翻到某一页，“比如这篇《化学试剂对玉器透闪石结构的破坏》——”
“调研找文保所。”老金打断她，目光落在林怀瑾袖口的定位器上，“林先生的吊坠，检测结果下午发你邮箱。”他敲了敲老化舱，“两位请吧。”
出了修复中心，林怀瑾的后背己经被冷汗浸透。
沈昭昭的手按在他胳膊上：“我拍到了设备型号和操作流程。”她的声音压得极低，“老化舱里的玉壶春瓶，底部有激光打码的生产编号——新仿的。”
夜风卷着梧桐叶扑在车窗上时，林怀瑾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陌生号码的短信只有一行字：“别再查了，否则后果自负。”
他把手机递给副驾的沈昭昭，指尖在屏幕上划出冷光：“昨天黄总关机前，应该把我们的信息卖了。”他摸出另一个手机，给《收藏界》的王编辑发消息：“明天新闻稿标题：《高科技造假曝光：谁在伪造历史？》。”
沈昭昭看着他按下发送键，路灯的光穿过车窗照在他脸上，耳后的淡粉色疤痕泛着薄红。
“你不怕？”她问。
林怀瑾笑了，把玉蝉攥进掌心。
那热度透过皮肤渗进骨头，像爷爷当年拍着他肩膀说“怀瑾握瑜”时的温度。
“他们怕的是，”他望着车外渐浓的夜色，“有人不肯让假的变成真的。”
次日清晨，《收藏界》官微的推送提示音在千万个收藏爱好者手机里响起。
标题栏的红色字体刺得人睁不开眼：《高科技伪造新动向：玉器也能——》
未读完的标题下，配了张模糊的照片。
照片里，一台银色的高压老化舱在阴影中若隐若现，舱门上“古艺修复中心”的logo还沾着半滴未干的溶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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