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祖屋褪色的窗纸渗进来时,林怀瑾正用软布擦拭那枚玉扳指。
昨夜的警报声和瓷器碎裂声还在耳边嗡嗡作响,可此刻指尖触到玉面的温度,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像有根细针轻轻挑开了记忆的茧。
"叩叩。"
沈昭昭的指节抵在门框上,发梢还沾着晨露。
她怀里抱着个牛皮纸档案袋,边角被压出几道折痕,显然是一路小跑过来的:"我爸让人把资料送来了,在考古所门口等了半小时。"
林怀瑾放下扳指,看见她领口的校徽还歪着,应该是匆忙套上外套时蹭的。
档案袋摊开在八仙桌上,第一张复印件是张泛黄的奏折,朱批字迹如刀刻:"林李二氏,同契共心,揭贪反腐,功在社稷......"
"林李密盟。"沈昭昭指尖点在"密"字上,"我爸说这是光绪二十年的密折,原本锁在清宫档案库最里面的铁柜里。"
纸页翻动声惊得梁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走。
林老爷子的拐杖声从门外传来,他站在门槛处,老花镜滑到鼻尖,目光扫过奏折上的"林"字时,手突然抖了一下。
"爷爷?"林怀瑾要扶,被老人抬手拦住。
林老爷子踉跄着坐到太师椅上,指腹反复奏折边缘,像在确认什么虚实:"我小时候听你太爷爷说过,林家祖宅地下埋着半块玉......原来不是败落,是被流放。"他喉结滚动两下,声音突然哑了,"当年那起贪腐案,牵连的不只是我们这一脉,还有李家......"
沈昭昭抽回正要记录的钢笔:"您知道李家?"
"我爷爷临终前攥着我的手说......"林老爷子抬起眼,眼眶红得像浸了水,"他说'若有一天林家复兴,必以真史为根基'。"他从怀里摸出个布包,抖开是张更旧的纸,"这是我藏了三十年的分家契,上面的'林'字,和奏折里的笔锋一模一样。"
窗外突然炸响汽车鸣笛。
沈昭昭的手机在桌面震动,来电显示是"爸爸"。
她接起,对面的声音带着杂音:"昭昭,刚才有两个穿黑夹克的人堵在考古所楼道,说让我别再碰林家的档案......"
"他们威胁你?"沈昭昭霍然站起,椅子在青砖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没事。"电话那头传来翻找东西的动静,"我把当年在陕西古墓里发现的密函给你了,就夹在《清代地方官志》第三百零七页。
那里面写着林李两家怎么凑齐证据,怎么被人截胡......"
"爸!"
"昭昭。"沈父的声音突然轻下来,像回到她十岁那年在考古工地,他蹲下来给她系鞋带时的语气,"有些事,该见光了。"
挂掉电话时,沈昭昭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林怀瑾把她发凉的手裹进自己掌心里:"我让人去考古所接你爸,赵文浩的人不敢在闹市区动手。"他摸出手机发了条消息,"你先看密函,我去查监控——昨夜那两个小偷,胎记男的手机定位在城南废品站。"
"等等。"沈昭昭从帆布包里抽出本书,密函是张薄如蝉翼的麻纸,墨迹因年代久远泛着青灰,"上面说,林李各执半块玉扳指为信,若有一方遭难,另一方需护其后人......"
林怀瑾的指尖突然发烫。
这次不是画面,是情绪。
他闭着眼,能闻到潮湿的檀香味,能听见雨水打在青瓦上的脆响。
有个少年跪在祠堂的蒲团上,膝盖压得生疼,手里的玉扳指硌着掌纹。
"记住,林家人可以无财,不可无信。"
这声音像从骨髓里渗出来的,带着浓重的吴语口音。
少年抬起头,供桌上的牌位落着薄灰,最上面那块写着"林公讳守仁之位"——是林怀瑾太爷爷的名字。
"怀瑾?"沈昭昭的手覆在他手背,"你脸色白得吓人。"
林怀瑾睁开眼,额角沁着细汗。
他抓起桌上的玉扳指,内侧的契文在阳光下泛着暖光:"我刚才......成了那个少年。
他在等李家的人,等另半块扳指。"
沈昭昭翻开密函最后一页,上面画着半枚扳指的草图:"这里说,李家后人在解放前去了香港,临走前把扳指缝在族谱里......"
"所以赵文浩要偷假扳指。"林怀瑾突然笑了,笑得眼底有火在烧,"他怕我们找到另半块,怕当年的真相连成完整的环。"
"当年的贪腐案牵连的势力,可能现在还在。"沈昭昭把密函和奏折叠在一起,"我爸说,那份密折被压了三个月才呈上去,三个月里,林李两家的商铺被烧了七间,族里的年轻人接二连三出事......"
"那我们就把这块拼图彻底补上。"林怀瑾抓起车钥匙,"我下午去博物馆,他们新装修的展厅空着——"
"你要办展览?"
"林氏家史溯源展。"他转身时,阳光正好穿过他的发梢,在档案袋上投下一片金,"那些被埋了两百年的誓言,该让所有人看看了。"
沈昭昭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昨夜月光下他拽住小偷时的眼神。
那不是从前那个玩世不恭的林怀瑾,是被历史磨利了棱角的,真正的林家人。
她低头整理散落在桌上的纸页,一张老照片从奏折里滑出来——两个穿马褂的男人站在老槐树下,左边那个胸前的扳指,和林怀瑾手里的那枚,正好能拼成完整的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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