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省博物馆的穹顶时，林怀瑾正站在后台化妆镜前。
化妆师的粉扑刚扫过他发梢，他就抬手抹了把脸——粉底蹭在指腹上，像团没化开的雾。
"紧张？"沈昭昭抱着一摞资料推门进来，白大褂袖口沾着博物馆展柜的铜绿。
她把资料往桌上一放，玻璃镇纸压着的发布会流程表被带得翻起一角，"昨晚我翻了三遍奏折拓本，墨迹渗进竹纸的纹路和光绪二十三年的造办处记录完全吻合。"
林怀瑾摸了摸西装内袋的檀木盒，盒身还带着他体温的余温。"不是紧张。"他盯着镜中自己的眼睛，那里跳动着某种陌生的灼热，"是……终于能把压在胸口二十年的石头搬开了。"
后台的对讲机突然响起刺啦声："林先生，观众席己满，媒体区有三家卫视要求特写位。"
沈昭昭替他理了理领带，指腹在银灰色领结上轻轻一按："该上场了。"
报告厅的双开门在他们身后缓缓敞开时，林怀瑾听见了潮水般的响动。
闪光灯像暴雨前的闪电，密集地砸在脸上；前排记者举着话筒的手臂连成一片森林，最中间的央视记者举着"新闻首播间"的胸牌，镜片反着光。
他走到发言台前，指尖刚触到檀木盒，掌心便泛起熟悉的热意。
那是"古董气运"在共鸣——二十年前被诬陷"私吞官盐"的林世昌，此刻正通过这方老奏折，在他血脉里苏醒。
"各位，"林怀瑾的声音比想象中更稳，"今天要展示的，是一份被尘封了百年的证据。"
檀木盒打开的瞬间，全场抽气声连成一片。
暗黄色的奏折平铺在丝绒衬布上，朱批"知道了"三个大字还带着岁月的沉郁，火漆印里"怀瑾握瑜，风禾尽起"的字迹却鲜活得像刚落的墨。
"这是我曾祖父林世昌在光绪二十西年呈给户部的盐务核查奏折。"林怀瑾的手指划过折页间的虫蛀痕迹，"同时被展出的，还有当年诬陷他的伪契约书、以及赵姓商人与盐运使的密函——"他抬手指向大屏幕，"通过我的特殊能力还原的历史画面，可以看到，这些伪证是如何被塞进林家账房的。"
视频开始播放时，沈昭昭走到他身侧。
她摘下惯用的金属框眼镜，指节抵着投影里模糊的人影："这份奏折不仅是林世昌的陈词，更是当时盐务贪腐案的关键物证。
真正私吞官盐的，是借林家做替罪羊的利益集团。"
台下传来此起彼伏的"咔嚓"声。
有老记者举着相机冲上台，被安保拦住时还在喊："小同志，让我拍张奏折细节！"
杨教授是被学生扶着上台的。
老人的羊皮手套捏着碳十西检测报告，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像星子："纸张成分含光绪朝特有的竹浆配比，碳十西检测显示年代在1898-1902年间。
结合《两淮盐法志》里'林氏蒙冤'的隐晦记载——"他重重拍了拍桌沿，"林家，确系遭构陷！"
掌声炸响的瞬间，林怀瑾看见第一排有位白发老太太抹着眼泪。
她举着手机冲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他突然想起母亲常说的："当年你曾祖父被押走时，盐场的老工人偷偷往囚车里塞了半袋米。"
发布会结束时，省台记者举着话筒追出报告厅："林先生，有网友说您是为了翻案炒作，您怎么看？"
林怀瑾转身，阳光从落地窗斜切进来，在他肩头镀了层金边："如果还原真相也算炒作，那我希望这样的炒作越多越好。"
同一时刻，三公里外的"云顶会"私人会所里，赵文浩的钢笔尖戳穿了会议记录。"废物！"他踹翻脚边的檀木茶海，景德镇青花瓷片在波斯地毯上碎成星子，"老周被抓时怎么不把炸药遥控器吞了？
现在全网都在说'林家百年冤案'，我们的货还怎么洗白？"
助理缩着脖子递上手机："海外那边说……"
"闭嘴！"赵文浩抢过手机砸在墙上，屏幕裂开的纹路像道狰狞的疤，"去联系文化部张处，就说如果省博敢把那破奏折标成一级文物——"他突然顿住，喉结动了动，"等等，刚收到消息，林氏集团今早正式向国家文物局提交了定级申请，半小时前批文下来了。"
助理的额头沁出冷汗："那……那我们的计划？"
"计划个屁！"赵文浩抓起桌上的威士忌灌了半瓶，酒液顺着下巴滴在定制衬衫上，"去查查林怀瑾的行踪，今晚必须——"
"叮铃——"
林怀瑾刚把奏折锁进博物馆保险库，手机就在裤袋里震动起来。
未知号码，归属地显示"本地"。
他按下接听键的同时，指尖轻轻抵在手机背面——气运发动时，掌心跳动的热意像根细针，正往城市东南方扎。
"林先生，"电话里的声音经过变声器处理，像金属刮玻璃，"你己经太深入了。
收手，还来得及。"
"来不及了。"林怀瑾摸出录音笔按了开始键，"不过你可以试试。"
对方沉默两秒，"咔"地挂断。
林怀瑾盯着手机定位软件上跳动的红点——云顶会私人会所，赵文浩的产业。
他勾了勾嘴角，把手机塞进西装内袋时，摸到了张被遗忘的照片。
那是小李学姐整理发布会资料时滑落的。
照片边缘泛着黄，画面里穿中山装的老者站在赵文浩身侧，背景是"南洋华商联合会"的横幅。
林怀瑾对着灯光眯起眼——老者眉骨的弧度，和他在老宅旧相册里见过的某个身影，重叠了。
"昭昭。"他敲开沈昭昭的办公室门，照片被他捏得有些发皱，"能帮我问问沈叔叔吗？
这老头……我好像在我曾祖父的笔记里见过。"
沈昭昭接过照片的瞬间，窗外的风掀起了她案头的资料。
一张泛黄的剪报飘起来，头版标题是："1947年南洋商团访华记——顾远山先生一行抵沪"。
林怀瑾的手指在"顾远山"三个字上顿了顿，窗外的阳光突然被云遮住，他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有些名字，沉睡了近百年，终于要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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