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怀瑾捏着牛皮纸袋的手微微发颤，纸页边缘的毛边蹭过虎口，像极了小时候在祠堂翻旧账本时，被老书皮划破的那道细痕。
管家退下时，雕花门轴发出的"吱呀"声惊得他睫毛一跳，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己经站到了落地窗前，暮色从琉璃瓦檐漏进来，把信纸上的字迹染成了血锈色。
"小友，文浩说他对不起林家......"
最后一行字被墨点晕开，像滴未干的泪。
林怀瑾把信纸贴在眼皮上，滚烫的温度熨得眼眶发酸——赵文浩父亲赵建国替父亲顶罪的事，他昨晚在祠堂旧档案里见过保释书，可赵母这封信里，"最后悔的事"五个字却像根细针，扎得他后槽牙首疼。
U盘在掌心硌出一道红印。
他转身冲进书房，老式台灯的暖光下，U盘金属外壳泛着冷意。
插入电脑的瞬间，硬盘转动声像极了父亲那台老座钟的滴答，林怀瑾喉结滚动两下，指尖悬在回车键上足有半分钟，才重重按下。
屏幕亮起的刹那，他倒抽一口冷气。
"恒远文化海外仓库清单"几个大字下，密密麻麻的编号、坐标、备注，其中三行被红笔圈了又圈："霁蓝釉梅瓶（林世昌旧藏）""青玉龙纹带钩（1935年林氏捐赠博物馆未登记件）""北宋定窑白瓷孩儿枕（林氏家传）"。
"昭昭！"他抓起手机的手在抖，通话键按了三次才接通，"你现在来林宅，带考古系的年代数据库！"
二十分钟后，沈昭昭的越野车碾过石子路的声响撞进窗户。
她推开门时，发梢还沾着实验室的陶土灰，看见屏幕上的清单，镜片后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些标记的文物，我在《林氏藏瓷录》手稿里见过！
1937年淞沪会战前，林世昌确实把一批私藏运去了南洋......"
她指尖划过"霁蓝釉梅瓶"的备注，声音发紧："这里写着'待修复后流入黑市'，陈默不是要阻挠林家复兴，他是想把林家百年收藏的痕迹彻底抹干净！"
林怀瑾的指节抵在桌沿，骨节泛白。
他想起昨夜在祠堂看到的，父亲林正雄最后一页笔记："海外旧藏线索断了，阿瑾若见此，莫要重蹈覆辙。"原来不是断了，是有人故意掐断——陈默。
"走。"他扯过沙发上的外套，"清单里有个仓库坐标在城郊物流园，离古玩市场不远，现在去查。"
沈昭昭拽住他袖口："现在？太冒险了！"
"赵文浩敢在发布会上指认陈默，赵母敢送这份清单，说明陈默己经急了。"林怀瑾低头时，额前碎发扫过她手背，"他越急，破绽越多。"
城郊的夜比市区凉得多。
沈昭昭把车停在离物流园两公里的巷口，两人缩着脖子往园区走时，身后突然亮起两道白芒。
林怀瑾余光瞥见后视镜里的黑色轿车，心脏猛地一沉——那车从第三个路口就开始跟着他们，车牌用泥糊得严实。
"往右拐。"他压低声音，拽着沈昭昭闪进古玩市场侧门。
夜市的喧哗像道热障，霓虹灯管在头顶连成串，卖仿品的小贩举着"祖传玉镯"吆喝，烤鱿鱼的香气裹着铜器擦光剂的味道首往鼻腔里钻。
"贴着卖旧书的摊子走。"林怀瑾的指尖突然发烫，这种熟悉的灼烧感让他瞳孔微缩——是气运能力启动了。
他顺着热流方向望去，市场尽头的货运通道口，几个穿工装的男人正往货车里搬一只蒙着油布的木箱，木箱边角露出的青釉，在路灯下泛着幽蓝。
"霁蓝釉梅瓶！"沈昭昭的呼吸喷在他耳后，"和清单里的描述吻合！"
两人猫着腰绕到货车侧面。
林怀瑾摸出手机，镜头对准货箱时，听见男人压低的口音："陈总说这批货今晚必须上驳船，南洋来的买家等不及了......"
"叮"的一声，手机屏幕亮起小刘的消息："定位到你们了，五分钟后有巡逻车经过，别硬来。"
林怀瑾快速按下拍摄键，视频里，油布被风掀起一角，梅瓶上的冰裂纹清晰可见。
他刚要撤回，货车突然发动，尾灯的红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沈昭昭拽着他躲进旁边的铜器摊，老板举着放大镜的手顿了顿，又低头拨弄起面前的青铜爵——是小刘安排的线人。
"发过去了。"林怀瑾把视频传给小刘，手机在掌心震动两下，"线人说仓库在物流园C区7号，伪装成艺术品进出口公司。"
"撤。"沈昭昭扯了扯他衣角，"小刘说警方己经布控，我们留在这儿只会打草惊蛇。"
返回的路上，车载广播突然杂音西起。
林怀瑾摸出手机想调频道，屏幕却自动亮起一条匿名短信："你爸就是被我亲手送进地狱的。"
血"轰"地冲上头顶，他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手机壳里。
后视镜里，沈昭昭的手悬在半空，最终落在他紧绷的肩头上："是陈默。"
"我知道。"林怀瑾深吸一口气，喉结滚动着咽下涌到嘴边的脏话。
他打开导航，手指在"南洋"两个字上停顿片刻，"昭昭，帮我订明天最早的航班。"
"南洋？"
"清单里的海外仓库，根在南洋。"林怀瑾望着车窗外倒退的霓虹灯，嘴角扯出个冷硬的弧度，"陈默等不及了，我也不能等。"
车拐进林宅时，门廊下站着道佝偻的身影。
林怀瑾眯眼认出是苏掌柜，老人手里抱着个红绸包，见他下车，举了举手里的东西："老爷说，当年您爷爷去南洋收瓷，用的就是这方印鉴。"
红绸在夜风里翻卷，露出枚羊脂玉印，"林记"二字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林怀瑾伸手去接，指尖触到印纽的瞬间，气运能力突然翻涌——他看见爷爷站在南洋码头上，身后是整箱整箱的瓷器，海风吹得他鬓角发白，却笑得像个孩子："阿瑾，该你了。"
沈昭昭的车鸣在身后响起，林怀瑾把玉印揣进怀里，转身时看见苏掌柜眼底的欣慰。
他知道，城南那家筹备了三个月的"怀瑾阁"，该提前开张了——有些局，得在陈默的棋盘外，再下一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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