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漆蟠龙柱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大靖皇帝赵桓刚端起茶盏，殿外突然响起玉佩相撞的脆响。
王氏扶着宫人的手踉跄上前，素色翟衣沾了晨露，袖中状纸被攥得皱成一团："陛下！
臣妇要参镇国公府三郡主沈昭昭！"
丹墀下原本交头接耳的官员霎时噤声。
赵灵儿坐在偏殿的鎏金座椅上，指尖叩了叩案几——她昨日便得了消息，王氏勾结御史台刘大人，要以"妖言惑众"治昭昭的罪。
沈昭昭立在赵灵儿身侧，垂眸望着自己绣了并蒂莲的鞋尖。
她能感觉到顾怀瑾的目光从殿外扫过来——今日朝会，皇帝特准镇北王在偏殿听政，那道灼人的视线正透过纱帘，落在她后颈。
"王氏，你有何证据？"赵桓放下茶盏，声音里带着晨起的倦意。
王氏突然拔高了声调，状纸"刷"地展开："上月春宴，她咒臣妇'血光之灾'，臣妇当日便摔了一跤；前日佛堂，她又咒臣妇'孤苦无依'，臣妇的贴身嬷嬷竟投了井！
这哪是郡主，分明是妖女！"
殿中响起抽气声。
沈昭昭抬眼，正撞进王氏发红的眼尾——那妇人两鬓染了白，嘴角因激动而抽搐，倒真像极了被掐住脖子的母鸭。
"臣女有话要说。"她往前一步，广袖垂落，露出腕间顾怀瑾送的和田玉镯，"王氏说的'诅咒'，臣女倒要叫她听听什么是真心。"
她转身对赵桓福了福身："陛下，臣女愿为王氏祈福。"
"祈福？"赵瑞从皇子队列里跨出半步，玄色蟒袍扫过青砖，"昭昭郡主这是要替王氏积德？"
"正是。"沈昭昭从袖中摸出笔墨，宣纸上墨迹未干便被宫人呈了上去，"臣女祝王氏...子孙兴旺。"
满殿哗然。
谁不知道镇国公府继室王氏入府二十年，连个庶子都没落下？
赵灵儿"噗"地笑出声，用帕子掩了嘴："这可真是...贴心。"
王氏的脸霎时白过殿外的积雪。
她盯着那西个字，喉结动了动，突然尖笑起来："好个子孙兴旺！
沈昭昭，你当陛下发昏——"
"传旨！"赵桓的声音打断了她。
值殿太监捧着明黄诏书匆匆进来，宣旨声在殿中回荡："镇国公府长女沈婉儿，怀胎三月，贤良淑德，着封侧妃夫人，钦此。"
王氏的笑声卡在喉咙里。
她踉跄着扶住旁边的官员，指甲几乎掐进对方锦袍里——沈婉儿是她的亲生女儿，去年才嫁去安北侯府，怎么会突然有孕？
"母亲，是喜事啊。"沈昭昭歪头看她，眼底闪着促狭的光，"您不是总说婉儿嫁得委屈？
如今母凭子贵，安北侯夫人的位置，怕要让给婉儿了。"
王氏突然抓住宣旨太监的衣袖："这诏书...何时写的？"
"自然是昨夜。"赵瑞漫不经心转着玉扳指，"昭昭郡主写'子孙兴旺'时，朕正与陛下商量封赏。"他抬眼扫过王氏煞白的脸，"不过，御史台今早又递了新状子——王氏私通北戎商队，为其提供军粮情报。"
"不可能！"王氏踉跄后退，撞翻了案上的茶盏，"是沈昭昭！
是她用妖法害我！"
"妖法？"赵灵儿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昨日刘大人递的状子还在朕这儿呢。"她指尖轻点案上的朱砂文书，"刘大人说，王氏许他黄金千两，要参昭昭'妖言惑众'。
作者“林江桥”推荐阅读《乌鸦嘴救国指南》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这算妖法，还是算...谋逆？"
王氏的膝盖"扑通"砸在青砖上。
她望着沈昭昭的方向，突然涕泪横流："这不是福，是灾啊！"
"带下去。"赵桓揉了揉眉心，目光扫过沈昭昭时多了几分探究，"昭昭郡主留下。"
偏殿的纱帘被风掀起一角。
顾怀瑾扶着拐杖立在阴影里，袖中攥着的帕子浸了冷汗——方才沈昭昭写那西个字时，他分明看见她眼尾泛起薄红，那是气运值消耗过度的征兆。
"昭昭。"等殿中只剩他们二人，顾怀瑾的声音低得像叹息，"你用了几成？"
沈昭昭望着殿外飘飞的柳枝，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眼睛："西成。"她转头冲他笑，"但我能感觉到，这次不是乱流，是...我在引着气运走。"
顾怀瑾的手指在拐杖上收紧。
他看见她眼底浮起一层薄雾，那是视力下降的迹象——上回春宴用了两成，她看东西开始重影；昨日三成，她摔碎了茶盏；今日西成...
"代价呢？"他伸手覆住她的眼，掌心能感觉到她睫毛的颤动，"昭昭，你不能拿命赌。"
"可我必须赌。"沈昭昭握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阿瑾你听，这里跳得多有力气。
北戎的铁骑还在边境，百姓还在啃树皮，我多控制一分，就能多救一人。"
顾怀瑾喉结动了动，终究没再说话。
他望着她发亮的眼睛，突然想起昨夜她在暖阁写的那句"福祸只在分寸间"——或许她是对的，这不是诅咒，是...因果的天平。
月上柳梢时，沈昭昭独自出了镇国公府。
她裹着顾怀瑾送的狐裘，沿着青石板路往城南走——方才路过巷口，她听见卖糖人的老张头呻吟。
"老张头？"她蹲下身，就着月光看见老人胸口插着半把匕首，血浸透了灰布衫，"你撑着，我...我咒你逢凶化吉。"
她闭着眼，心里想着老张头皱巴巴的脸，想着他每次见她都塞的桂花糖。
气运值像被抽干的泉水，顺着指尖往老人身上涌。
等她睁开眼，老张头正捂着胸口咳嗽，匕首"当啷"掉在地上。
"谢...谢郡主。"老张头摸出兜里的糖，手还在抖，"这糖...给您留的。"
沈昭昭接过糖，突然眼前一黑。
她扶住墙，指甲几乎掐进砖缝里——这次不是重影，是整片视野都在模糊，像被泼了层水雾。
"昭昭！"
顾怀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转身，只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提着灯笼往她这儿跑。
而在更远处的屋檐上，一道黑影闪过，月光照亮半片玄色衣角——是北戎的服饰纹样。
"阿瑾。"她伸手，摸到他温暖的手掌，"我好像...又看不见了。"
顾怀瑾的呼吸一滞。
他将她打横抱起，狐裘滑落，露出她腕间褪色的玉镯——那是他用自己的血玉磨的，本想等她生辰再送。
"不怕。"他低头吻她发顶，声音发颤，"我在。"
镇国公府的祠堂里，王氏被卸了护甲的手攥着香灰。
她望着案上的请帖，字迹歪歪扭扭："昭昭贤侄女，明日卯时，祠堂一叙。"
"沈昭昭。"她将请帖塞进香灰里，眼底的怨毒几乎凝成实质，"我倒要看看，你这妖法，能不能破了祖宗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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