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素的咳血声在偏厅里格外刺耳。
她捂着胸口的手不断往下滑,指缝间渗出的血珠顺着月白医袍滴在青砖上,像开败的红梅。
沈昭昭站在门槛处,看着她因窒息而涨红的脸逐渐转为青灰,突然想起方才自己说的那句“祝李院正寿终正寝”——原身被她下了慢性毒时,这老东西也是这样笑眯眯说“郡主金贵,老妇定当用心调理”。
“你、你说什么?”李太素突然抓住案几边缘,指甲在檀木上刮出刺耳声响,“你说我会寿终正寝?”她喉间滚动着血沫,每说一个字都像在嚼碎玻璃。
沈昭昭往前走了两步,月光从她身后漏进来,在青砖上投下瘦长的影子。
她歪头看着李太素逐渐涣散的瞳孔,声音比夜风还冷:“我改口了。”她伸手摸了摸腕间松动的红绳,“现在说,你活不过今晚。”
更剧烈的抽搐从李太素脚底窜起。
她的七窍开始渗血,暗红的血线顺着耳廓、鼻孔蜿蜒而下,将衣襟染成狰狞的颜色。
小鱼儿从屏风后扑出来,跪在师父身侧想要扶她,却被李太素一把推开:“滚!都是你多嘴……那药方……”话未说完,她的手指突然蜷缩成鸡爪状,重重砸在地上。
子时三刻的更鼓声刚响,李太素的手指便彻底垂落。
太医院的小医正战战兢兢摸了摸她的颈脉,抖着嗓子喊:“李院正……没气了!”
“神术!”不知谁在人群外喊了一嗓子,原本缩在廊下的太医们瞬间跪了一地。
沈昭昭看着他们额头碰地的声响,突然觉得荒唐——这些人昨日还说她是灾星,今日就把她当活神仙。
“昭昭。”顾怀瑾的轮椅轻轻碰了碰她的鞋尖。
他握着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薄纱手套传来,“去偏殿坐会儿?”
话音未落,小鱼儿突然从地上爬起来,攥着一本泛黄的线装书跪在沈昭昭脚边。
她的眼睛肿得像两颗红樱桃,书角在地上拖出一道灰痕:“沈郡主,我师父……她一首在炼‘人丹’。”她抽噎着翻开书,指腹重重按在某一页,“她说只要吸取您的福气,就能掌控大靖国运。”
沈昭昭低头去看,泛黄的纸页上用朱砂写着“沈氏女,命格天赐,可为鼎炉”。
字迹歪斜,像是癫狂时所书。
她的指尖突然发颤——原身从小到大喝的补药,每月初一十五去太医院“调理”的规矩,原来都是为了这个?
顾怀瑾的轮椅缓缓转过来,挡住了她与地上的血。
他垂眸盯着小鱼儿手中的书,喉结动了动:“苏嬷嬷。”他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剑,“你在太医院当值三十年,知道多少?”
角落里传来抽噎声。
苏嬷嬷扶着柱子站起来,她的银发散了一半,脸上还沾着方才躲在梁下的蛛网:“老奴……老奴知道陛下当年怕镇北王撑不过那夜。”她踉跄着走到顾怀瑾面前,“您中了北戎的腐骨毒,太医院都说没救了。陛下便请了方外之人,用‘命契阵’将您的命格与郡主绑在一起……”
“所以每次我靠近她,”顾怀瑾的指节捏得发白,“都是在吸她的气运?”
苏嬷嬷哭着点头:“每接触一次,您的命就稳一分,郡主的气运就弱一分。老奴见那红绳松得厉害,前日还想提醒……”
“够了。”沈昭昭突然打断她。
她觉得胸口发闷,像有人用棉花堵住了气管。
原来她腕间的红绳不是护身符,是命契的枷锁?
原来顾怀瑾说的“想多见见她”,是因为他需要她的气运续命?
她猛地甩开顾怀瑾的手。
青砖缝里的血渍刺得她眼睛生疼,连那道金色细流都变得模糊起来。
“我不想成为别人的工具。”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我想救你,但不是以牺牲我自己为代价。”
话音未落,她转身冲出太医院。
晚风吹得宫灯摇晃,映得汉白玉栏杆上的浮雕忽明忽暗。
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首到被一丛牡丹绊得踉跄,才在御花园角落的石凳上蹲下。
“昭昭。”顾怀瑾的轮椅碾过碎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很慢,像是怕惊着她。
她没回头。
月光落在她发间,将那根松动的红绳照得透亮。
“你早知道对不对?”她吸了吸鼻子,“所以每次我用诅咒,你都拦着我;所以你总说‘别耗气运’。”
顾怀瑾的轮椅停在她三步外。
他伸手想碰她,又在半空中顿住:“我猜到过。”他的声音低得像叹息,“但我总想着,等你愿意信我了,再告诉你。”
沈昭昭突然笑了。
她抬头看向夜空,银河像撒了把碎金子。
那道金色细流又浮现在眼前,这次比以往更清晰,像是一条可以触碰的光带。
她鬼使神差地抬起手,指尖刚碰到那道光,便有暖流顺着血管窜遍全身——不是被抽走的虚弱,而是被回应的温暖。
“如果我能引导它……”她低声说,“是不是也能让我们的命格平衡?”
顾怀瑾的呼吸突然一滞。
他看见她的眼睛亮起来,像从前在演武场看他练枪时那样——带着点狡黠,又带着点不服输的倔强。
“昭昭。”他轻声唤她。
她没应。
她低头翻开小鱼儿给的《太素命书》,泛黄的纸页间突然飘出张残页。
上面的字迹被水浸过,勉强能认出几个字:“赤焰子,江湖异士,善……”
晚风掀起书页,残页上的墨迹在月光下忽隐忽现。
沈昭昭盯着那两个字,指尖轻轻抚过“赤焰子”的笔画——这个名字,她好像在原书里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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